從造字法的角度看《說文》“衣”部字

小篆是古文字最后階段的一種文字，可以在較大程度上反映漢字的早期面貌。許慎的《說文解字》即是以小篆為對象分析漢字的形體構(gòu)造，闡述意義的經(jīng)典巨著，對它的研究是我們了解漢字構(gòu)造的基礎(chǔ)。本文即選擇《說文》中屬字較多且與日常生活密切相關(guān)的“衣”部字進(jìn)行分析，以管中窺豹地了解一下漢字構(gòu)造的相關(guān)問題。

“衣”部字有屬字115個(包括大徐本新增的三個字)，涉及的造字法有象形、會意和形聲，本文將從這三個方面對“衣”部字的構(gòu)造進(jìn)行全面解析。

“象形者，畫成其物，隨體詰詘，‘日’、‘月’是也。”象形雖然是象物之形，但用它所造的字和圖畫有著本質(zhì)的區(qū)別。它并非是描摹事物的具體樣子，而是將其形象抽象成線條，并將其定型化，所以，象形字是文字而非圖畫。象形字可分為獨體象形與合體象形，前者是指單一形體、單一符號描繪物體的形象，而后者則是指用一個符號描摹物體形貌，用另一個符號作陪襯。“衣”部字有三個象形字，其中“衣()”是獨體象形字，“衰()”，“卒()”是合體象形字。衰的意思是“丱雨衣，秦謂之草”，古代雨衣多以草木為材料制作而成，

里的“”即是象使衣“然”的草之形，故“衰()”以…為主體，以“”為陪襯描摹出而來衰的主要特點；“卒”的意思是“古代當(dāng)差人所穿的有標(biāo)志的衣服(虢衣)。”“卒()”以“”為主體，“丿”為陪襯，指衣服上的標(biāo)志，二者相結(jié)合便描摹出“卒”的主要特征。

“會意者，比類合誼，以見指為，武信是也。”會意是根據(jù)事物的某種關(guān)系，組合兩個或兩個以上的象形字來表示意義的造字法。如果主要是根據(jù)圖形形象組合來辨別意義的則為比形會意字；若是主要利用象形字意義的結(jié)合來理解字義，則為比意會意。比意會意的表意能力受字形演變的影響相對于比形會意來說會少許多。“農(nóng)”部字據(jù)許慎“從某從某”的注釋有六個：表()，衵()，製()，()，褭()，()，其中相與的意符“日”、“黹”還有表音的作用，所以為亦聲字。

“表()”的意思為“上衣也”，“從衣從毛，‘古有衣裘，以毛為表’”。按王筠的說法，古者衣裘時不僅“以毛為表”，還要在裘外穿上上衣，故“表”當(dāng)訓(xùn)為“加上衣”也。若然，“表”當(dāng)為比意會意字；另有一種看法言在裘之外加上衣后裘之毛部分露在領(lǐng)外，這種衣服的形態(tài)即為“表”，若這樣，“表”則為比形會意。對“表”之意理解的分歧可以看出會意造字法表意的一個特點：模糊性。會意“合幾字之意”，意義會合的方式可能有多種，因而理解的角度也比較多樣，這便有可能導(dǎo)致解釋上的分歧。如“”義，所以有人對《說文》的注釋提出了異議，認(rèn)為大徐本的《說文》漏了個“聲”字，“”當(dāng)釋為“從衣，葦聲”。會意字表意的模糊性還會導(dǎo)致造字法的爭議，如“從衣單聲”的裨按照許慎的定義也可理解為會意字，所謂“有里日複，無里曰襅”，“單”有“一，不重”之義，那么“衣”加“單”經(jīng)過類似于“”字意符那樣曲折的整合也可形成“襅”義。所以說會意字的定義雖然簡單明確，但其中亦有令人困惑迷糊的地方。

“相”、“製”、“”、“褭”皆為比較明確的會意字，且都為比意會意字，意思分別為“日常穿的衣服”，“制衣”，“用針縫衣裳”和“馬衣(裝飾馬的裝飾品)”。

“衣”部字除了以上少數(shù)幾個象形字和會意字，剩下的便都為形聲字了。“形聲者，以事為名，取譬相成。‘江’、‘河’是也。”“衣”部的形聲字都是由表意義的“衣”和表示讀音的構(gòu)件組合而成的合體字。“衤”作為意符參與構(gòu)造的字有一百多個，但是意符“衣”的意義只能有很少的幾個，所以意符義“衣”不可能等同于字義，只能起到提示作用，并且提示能力即意符的大小還會有不同的等級，接下來本文將按從高到低的順序依次進(jìn)行說明。

1.意符義與字義是上下位范疇的關(guān)系

如“袞，天子的吉服。有龍紋飾樣”：“：丹穀衣；褕：翟羽飾衣。此二者為王后的吉服”；“襦：短衣”；褧：麻布制作的單衣；袷：衣無絮；袗：玄服。

這里由“衣’，所參與構(gòu)成的字表示的是不同種類的各種衣服，所以“衣”在這些字里有著很高的表意度。

2.意符義與字義是整體與部分的關(guān)系

如“衽、褸、襞”都表示衣衽：“祛、裹、褒、袂”則表示衣袖；“袉、裔”表示衣裾；“”則指衣躬縫，等等。

3.意符作為主體或客體成為字義組成的一部分，這又可以分為兩小類：

(1)意義是字義所表示動作的客體

如：裁：制衣也；補：完衣也：衦：摩展衣：：緶也；褫：奪衣也，等

(2)意符是字義所表示狀態(tài)的主體

如：褊：衣小也；：衣博大；禳：衣厚貌；：無色也：：衣至地也，等。

這兩小類都只是作為一種成分參與到意義當(dāng)中去，因此，其表意能力明顯不及上面兩類字，只能說字義和意符義有一定的關(guān)系。

4.或以衣接待布制的罩、套等事物，并以此為意符義參與構(gòu)字，或者意符義在字義中只是一個很微小乃至很隱晦的意義因素。

如：囊：書囊也；褿：帴也；裕：農(nóng)物饒也；揣：衣正幅也；袤：衣帶以上，等。

這類字意符與字義的關(guān)系曲折隱晦，對人們理解記憶字義的提示作用很小，因此是意符表義最低的一組字。

本文全面梳理了《說文解字》“衣”部字的造字法，并以此為切入點討論了與造字法有關(guān)的一些問題。從這些討論中我們可以看出漢字的構(gòu)造與意義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同時構(gòu)件表示意義的能力不僅會因為造字法的不同以及參與構(gòu)字的方式不同而有所不同，也會因字形的演變而產(chǎn)生變化，如象形字“衰”，會意字“表”如今都已成為無表意能力的記號字了。因此，我們對漢字構(gòu)造的研究必須與時俱進(jìn)，并做到細(xì)致全面。這樣才可正確地把握漢字的特點和性質(zh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