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黃季節和晚稻成熟時,我們山村的松樹林里盛產一種可口的菇子,我們稱其為“麥黃菇”或“稻黃菇”,也有叫“樅樹菇”的。這種菇子的學名應該叫“松蘑”,松蘑是目前尚不能人工培植的野生菌之一。松蘑的生長除需具備一般蘑菇生長條件外,還必須與松樹生長在一起,與松樹根共生。松蘑肉質肥厚,味道鮮美滑嫩,不但風味極佳、香味誘人,而且是營養豐富的食用菌,有“食用菌之王”的美稱。
春末夏初,乍晴還雨,氣候溫和,這樣的天氣最適合松蘑的生長,頭天撿過菇子的地方,第二天準又會長出新的菇子來。這可真是“撿”——菇子數量太多了,俯首即是,隨便撿拾。當然,這樣“撿”菇子的場景只會出現在我的記憶里,而今的山上。雖有菇子,但必須用“尋”“找”來形容了。也不知是人們的需求量過大,還是與自然生態環境的改變相關,現在山上的松蘑越來越少了,市場上這樣的野生松蘑價格年年翻番,買一斤菇予的錢可以買五六斤豬肉了。
面對如此金貴的松蘑,不由得令我想起三十多年前的往事。七十年代后期,我在山區文化站工作,那時山上的松蘑多得是。山里的孩子們放學回家,都會拉頭牛上山,讓牛去找草吃,自個兒就撿起菇子來。牛吃飽了,小竹籃里的菇子也裝滿了。撿回來的菇子,除了自家吃,大部分是賣了換錢花。新鮮菇子當時是五分錢一斤,就是這樣便宜,也沒多少人買。菇子又不是什么新鮮物,到附近的山上哪都能撿到,誰還花這個冤枉錢?其實山里的鄉親也知道菇子賣不掉,不過這沒關系。菇子晾曬干了,年底賣給土產公司——他們用于外貿出口。
有一年縣黃梅戲劇團進山演戲,住在我們文化站。為了招待這些縣城里來的客人,我準備了松蘑燉肉。五分錢一斤的松蘑里,要盡揀嫩的、小的,我們叫做“菇扣子”的蘑菇買。這樣的菇子燉出來的肉香味濃郁,味道鮮美。劇團人多,我用幾個大臉盆裝著菇子燉肉,這些城里人從來沒吃過這么好吃的東西,個個贊不絕口,菇子燒肉片刻便風卷殘云,臉盆吃了個底朝天。有個漂亮的女演員還說不想走了,呆在這天天有蘑菇吃呢,惹得許多人都笑話我,叫我討了這個好吃的堂客,鬧得初出茅廬的我忐忑不安、臉紅心跳。當然,人家只不過說說而已,誰還真的為吃蘑菇嫁進深山呀?
斗換星移,物是人非,一晃三十多年過去了,當年的毛頭小伙子現在也成小老頭了,然而那菇子燉肉的香味卻不能忘懷,那漫山遍野撿菇子的情景也常常出現在我的眼前。
前年,我進山省親,攜妻子登山尋菇,找了老半天才拾到十來個小菇子,我埋怨說人老眼花。大不如從前了,與妻子講起過去菇子俯拾即是的情景,滔滔不絕,如數家珍。妻子說:“怕不僅僅是人老眼花的緣故,生態環境的惡化,農藥化肥的使用都在扼殺真菌的生長,如果繼續下去,將來恐怕只能在博物館里才能找到這種菇子了。。妻子說的在理,這種菇子應該加以保護,此菌在日本視為菇中之珍品,經濟價值很高。由于松蘑習性特殊,目前人工栽培子實體未能成功,還處于半人工栽培狀態。
我從山里回來,總是惦記那菇子,還想進山撿菇??刹恢纴砟暝龠M山,還會不會有菇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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