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我與茶結緣,大概也是抬高了自己,因為我本粗人,在被稱為“水中君子”的茶面前總覺得有些自慚形穢。
老家不產茶,所以我對茶的認識一直僅限于家里待客用的茉莉花茶,價格便宜,包裝也粗陋,但泡出茶來老遠便能聞到那濃郁的香氣,大概這也讓鄉親們覺得待起客來也很有面子。
后來我當兵離開家鄉,身邊便有了五湖四海的戰友。雖然整天參加繁重的軍事訓練累得夠嗆,但那些南方戰友仍不忘在周末泡杯茶水,且沖泡得極濃。我看他們喝得有滋有味便也來嘗,沒想到一嘗下來竟苦得直搖頭。真想不到,茶泡成這樣竟還能喝得下去。問起來,才知道都是他們自己家鄉產的茶葉。
后來當了班長,時間多了起來,我便也學著泡杯茶喝。雖然從戰友那里幾乎能嘗到天南海北的茶,但還是覺得茉莉花茶喝著親切,既解渴又有滋味。可我的茶卻讓連上其他班長們譏笑不已,說這樣的茶竟還有人喝。但不管他們怎么說,自己喝著有滋有味就行,反倒看他們那些又苦又澀的茶湯覺得無法理解。
軍校畢業不久我被調到機關。要成為一名合格的政工干部,自然要拿得起筆桿子,而這則需要無數次的加班和熬夜練就而成。身邊不少老政工大都在寫得一手好文章的同時也練成了“大煙囪”,兩手熏得焦黃,老遠便聞到一股濃烈的煙味。得知我不抽煙后,他們說我可能扛不住加班的煎熬,雖然吸煙未必是寫材料所必需,但字斟句酌之際手執一物才能打得開思路。煙這東西并非想抽便抽,況且對身體毫無益處,也讓我對它頗生惡感。于是,我便想到了茶。
那時我還是習慣喝茉莉花茶,不過這茶卻經不起泡,往往幾杯之后便索然無味,況且我本來就不渴,捧杯見里面那些散落的碎葉斷梗也覺無甚趣味。我忽然想起了以前戰友們喝得那些茶來,雖然味道不太適應,但看那茶湯的顏色、葉片的姿態倒也有幾分動心。于是,我抽空也買來碧螺春、鐵觀音等茶胡亂沖泡起來。
開始時我喝還是有些不習慣,總覺得不如茉莉花茶那般順口,似乎還有些蟄口的感覺,但苦澀過后又的確能感到有絲絲縷縷的茶香回味開來。尤其在燈下捧起杯來,看那或碧綠或淡黃的茶湯,碩大的茶片在水中恣意浮上落下,感覺的確與茉莉花茶不同。這些茶中,我尤其喜歡綠茶,味雖淡些,但苦得合適,香得悠長。
都說晚上不能喝茶,否則容易睡不著覺,但我卻習慣于晚間泡一杯綠茶。有時看看報紙,不時吹吹浮起的茶片,泛起的氤氳茶香撲到臉上更覺陶醉。輕輕啜口在嘴里,即便是含到茶片,略略咂摸也能品出味來。
那幾年真沒少喝茶,雖然都不是什么名品珍品,但有了茶的陪伴,自己的文字功夫也果有長進,看著一篇篇文章材料發表在報刊上,想想這些年里的辛勤耕作,也覺得沒有虛度那些光陰。
那被暗紅色茶垢涂滿四壁的玻璃茶杯仍靜立在寫字臺一角。也許是從那時養成的習慣,每次晚上加班離開時我總要把杯里的茶葉倒掉,早上來時再泡上一杯,覺得這樣對于茶,對于杯,對于這份心情來說,都是一種尊重,一種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