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公司人格否認制度的適用條件

摘要:隨著經濟的發展，實踐中公司股東濫用公司法人人格獨立的地位來侵害債權人利益的現象屢見不鮮，為此中國新《公司法》把公司法人格否認以成文法的形式確定下來，以彌補公司法人制的缺陷。闡述了公司法人格否認制度的法理意義及其價值取向，以及中國公司法人格否認制度的立法現狀，探討中國在法律規定下如何具體適用公司法人格否認這一制度。

關鍵詞:公司法人格否認制度;有限責任;法人人格獨立

中圖分類號: F24 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673-291X(2010)15-0131-02

公司法人格否認制度，在西方國家也稱“揭開公司面紗” (piercing the corporate veil) [1]“刺破公司面紗”“直索”等，主要以判例的形式存在。現在，處在實踐初期階段的中國，在從理論轉向實踐的階段，如何具體適用該制度以及適用的具體要件有哪些，如何規范和完善該制度的適用等等，就成為了一系列亟待解決的問題。

一、公司法人格否認制度的含義和法理意義及其價值取向

(一)公司法人格否認制度的含義

公司法人人格獨立與股東有限責任的近似完美的結合，使得公司制度成為社會經濟發展的有力杠桿。有學者稱股東享有有限責任的公司是人類歷史上比蒸汽機和電力更有意義的發明 [2]。然而，在現實中，過于強調公司人格獨立——有限責任的絕對化，過分重視股東權益，輕率了債權人的利益，更是成為某些具有不合目的性的巧作舞弊的護身符 [3]。原因在于有限責任制度對于股東不放棄或假放棄出資的直接支配權和控制權沒有形成必要的預防與制約措施。當股東直接支配公司資產、并且濫用對公司的控制權，危害債權人和社會公眾利益時，受侵害者只因與公司存在法律關系，而無有效的救濟手段。孟德斯鳩在《論法的精神》中指出:“一切有權力的人都容易濫用權力，這是萬古不易的一條經驗。有權力的人們使用權力一直到遇有界限的地方才休止。從事物的性質來說，要防止濫用權力，就必須以權力約束權力。” [4] 出于保護債權人的利益和維護社會公平。公司法人人格否認理論也就應運而生。

公司法人人格否認制度是指在確定公司擁有法人人格的前提下，否認特定法律關系中的公司人格以及股東有限責任，并對公司背后成員的責任予以直接追究，以規范濫用公司人格以及股東有限責任行為的制度。法人人格否認制度首先出現于英美法。英美法系國家將其稱為“揭開公司的面紗”:是指在某些特定情況下，當股東有意規避《公司法》的規定，企圖達到某種目的時，在其承擔責任上，公司獨立人格的以公司資產承擔責任與其股東以其出資為限承擔有限責任產生不公正、不公平時，法官就直接適用公司法人人格否認理論，不考慮公司的特性，直接追究被公司法律特征掩蓋的經濟實情，在司法過程中以責任特定的公司股東直接承擔公司的義務和責任 [5]。

(二)公司法人格否認制度的法理意義及其價值取向

公司法人人格的確立初期，實現了法律的公平、正義的根本價值目標，形成了法人出資者群體與法人債權人群體之間的平衡的權益體系 [6]。然而，隨著經濟的發展，公司股東利用法人人格獨立和股東的有限責任來規避各項法律義務，侵犯了債權人的權益和社會公共利益，這時候，我們就要求制定、運用或修改一項法律制度來衡平原有法律制度之間的公平的價值體系，而公司法人人格否定作為公司法人人格獨立的例外，它有效地完善和補充法人制度缺陷，是維系法人出資者群體與法人債權人群體之間的公平、平等的選擇。

關于公司法人格否認的本質，國內外的許多學者都做了深入的探討和研究，日本學者鴻常夫認為其“是指依照法人制度的目的，當認為公司所保持的形式上的獨立性違背了正義、平衡的理念時，或者公司具有的法的形式超越了法人人格的目的，并不全面否定公司的存在，而是在認為公司作為法人的同時，針對特定的事例，否認其法人人格的機能，以此來保障公司與股東在法律上相同的地位。”[7] 美國法官桑伯森的經典判決更深刻地揭示了公司法人人格否定的本質，他認為，“在目前的權力狀態中，如果建立一般規則的話，那么此規則就是:一般而言，應當認為公司是法人而擁有獨立人格，除非有充足的相反的理由出現，然而當公司的法人特性成為危害公共利益、使非法行為合法化的工具時，那么，法律上則應當視公司為無權利能力的數人組合體。”[8]

二、中國公司法人格否認制度的立法現狀

(一)新《公司法》關于公司法人格否認制度的規定

新《公司法》對“公司法人人格否認”制度予以規定。主要體現在新《公司法》第20條:公司股東不得濫用公司法人獨立地位和股東有限責任損害公司債權人的利益。公司股東濫用公司法人獨立地位和股東有限責任，逃避債務，嚴重損害公司債權人利益的，應當對公司債務承擔連帶責任。

新《公司法》規定一人公司股東濫用法人資格采取舉證責任倒置原則，目的是防范一人有限責任公司股東濫用公司人格。主要體現在第64條:一人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東不能證明公司財產獨立于股東自己的財產的，應當對公司債務承擔連帶責任。

(二)新《公司法》關于公司法人格否認制度規定的不足之處

新《公司法》對該制度作出了規定，但是此規定仍存在缺陷，主要表現在:(1)該規定雖然可以維護公司債權人的權益，但卻忽略了對社會公共利益以及國家利益的保護。(2)新《公司法》規定當債權人對一人公司股東濫用公司人格損害其利益而主張適用該制度時，一人公司的股東要承擔舉證責任。但是對于其他具體情形則沒有具體的規定。(3)新《公司法》雖然對公司法人格否認作出了制度安排，但是沒有對該制度的具體適用規則給出明確的規定。

三、完善中國公司法人格否認制度的建議

(一)對公司法人格否認制度的適用條件作出具體規定

1.前提條件。適用公司法人人格否認制度的前提條件是公司擁有獨立的法人資格。公司人格否認制度的邏輯起點是公司擁有獨立的法人資格，只有在公司依法取得法人資格后，才有針對這種資格予以否認的可能。

2.主體條件。公司人格否認制度適用的主體條件包括公司人格的濫用者和公司人格否認的主張者兩個方面。

公司人格的濫用者必須限定為公司法律關系的特定群體，必須是具有實際支配能力的股東。公司里不具備股東資格的公司董事、經理或其他高級職員也可能為了謀取利益而濫用公司人格。但是對于后者，則可以按照公司法的有關規定處理，而不能適用公司法人格否認制度。因為該制度處理的是公司股東與公司之間的關系，不涉及公司經營管理者與公司之間的關系。

公司股東或公司本身，則不能主張否認公司人格。對于公司來說，公司提起人格否認之訴，就表明公司主張自己不是“人”，不符合邏輯。對于股東來說，如果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而主張否認公司人格，則與公平正義的目的相違背。

3.客觀條件。符合一定的客觀條件公司人格否認制度才能得以適用。這些客觀條件包括:有濫用公司人格的行為、該行為造成的損害結果以及兩者存在因果關系三個方面。

濫用公司人格行為的具體表現:(1)假借公司人格逃避法律義務。就是特定主體應該履行作為或不作為的義務，但是其通過另設公司或利用現存的公司，改變法律規范的適用條件，規避法律直接規定，從而使法律規范的目的無法實現。(2)人格混同。就是公司與股東在人格上完全混同的行為，人格混同主要表現為公司與股東在財產、業務上的混同等。(3)假借公司人格規避契約義務。當事人規避契約義務的行為主要有:第一，存在契約上特定的不作為義務的當事人，通過設立新公司回避義務，或利用舊公司掩飾其意圖;第二，負有巨額債務的公司通過設立新公司，轉移公司財產，達到脫殼經營的目的，使公司債權人的債權得不到清償;第三，假借公司的身份欺詐債權人來逃避合同義務。

“無損害則無救濟”是民事責任制度的基本原則，而公司人格否認的結果要件就是要求股東的濫用行為給公司債權人及其他社會群體造成了客觀上的實際損害。損害行為與損害結果之間應具有因果關系。

4.主觀條件。對于公司法人格的否認不應以股東主觀故意為條件，這是因為如果以濫用意思為條件，將增加原告(債權人)舉證的難度，必將使公司人格否認制度的實用性大打折扣。如果司法上要求受害人必須對行為人的主觀故意加以舉證，則必將帶來過高的訴訟成本，顯得極為不經濟 [9]。

(二)明確舉證責任

在目前法律對公司法人格否認訴訟制度沒有明確規定的情況下，如果依然簡單適用“誰主張，誰舉證”的原則是不可以的。根據中國新《公司法》第20條第3款和相關法律的規定，債權人提起公司法人格否認之訴就要舉證公司股東確實濫用公司法人格并且構成了逃避債務的行為，要證明你的利益受到嚴重損害，同時還要證明兩者之間存在因果關系。對于處于弱勢地位的債權人來說，面對的是公司的大股東、大老板，要證明這些并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可不可以運用舉證責任倒置原則呢?就是由被告證明其不存在濫用公司人格和股東有限責任的行為。我認為也不可取，因為除非能證明其沒有實施濫用人格行為，否則股東就要承擔無限責任，這就是從一個極端陷入了另一個極端，后果就是徹底否定了法人人格獨立和股東有限責任的制度。

在實踐中，應該分析具體情況，依據最高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7條的規定，依照公平和誠實原則，綜合考慮當事人的實際舉證能力、與相關證據的遠近程度等因素來規定舉證責任的分配。出于保護弱勢者的公平目的，并不一定實行嚴格的舉證責任，只要債權人能大概證明公司股東濫用法人人格，我們就適當地推定公司股東濫用公司人格，舉證責任倒置，由其證明其沒有濫用公司人格。也就是實行有限制的舉證責任倒置原則。

參考文獻:

[1][美]弗蘭克·伊斯布魯克.公司的經濟結構[M].張建偉，等，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

[2]Janet Dine，company Law.Palgrave Macmillan Law Masters:第4版[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3:1.

[3]朱文杰.論公司法人人格否認制度[EB/OL].法律教育網，2004-10-08.

[4]孟德斯鳩.論法的精神[M].北京:商務印書館，1961:154.

[5]孫建平.對中國公司法人人格否認制的思考[EB/OL].中國法院網，2004-10-08.

[6]南振興，郭登科.論法人人格否認制度:第19卷[J].法學研究，1997，(2):53.

[7][日]森本茲.法人格否認:第1版[G] //李凌燕.外國法譯評.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5:123.

[8]劉興善.商法專論集[M].臺北:臺灣漢榮書局，1982:272.

[9]項先權.新公司法理論與律師實務[M].北京:國家知識產權局知識產權出版社，2006.[責任編輯 陳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