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鄉。故鄉不可見兮,永不能忘。”
——題記
總以為,生活在城市里的我,早已忘記了心靈深處的那份悸動。可在不經意間,故鄉,卻濃縮為最沉重的鐵錘,叩響我緊閉的心扉。
席慕蓉說:“故鄉的歌是一支清遠的笛,總在有月亮的晚上響起。故鄉的面貌卻是一種模糊的悵惘,仿佛霧里的揮手別離。”是啊,故鄉總是我們心靈的歸宿,游子是無論如何也剪不斷對故鄉的思念的。對于養育過自己的土地,我們總是難以割舍的,即使在轉了一圈又一圈之后,也依舊會回到故鄉。因為,故鄉給予了我們最純真的性格,最淳樸的本質。
相比于李清照“故鄉何處是?忘了除非醉”的悲傷,相比于余光中“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的無奈,相比于李煜“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的哀嘆,我是幸運的,因為我隨時都能踏上那片心靈的凈土,碰觸它的靈魂,感受它的慈愛。
小時候,我確確實實在鄉下住過幾年。那時的我,宛如一株正在拔高的向日葵在故鄉的風中搖曳,追趕著陽光,迎接著雨露。每當清晨姥姥姥爺上田,我就會坐在田壟上望著他們辛勤勞作的身影發呆,一坐便是一天。柔軟如棉花的草是我的最愛,初春的草還不能沒過馬蹄,輕輕撫弄,癢癢的,讓人好不歡喜。而親吻太陽的花朵,細如針尖的綠芽都無時無刻不牽扯著我的思緒。雖然故鄉沒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但卻有“小徑紅稀,芳郊綠遍”。就這樣,一天悄然而逝,伴著如血的殘陽,姥姥姥爺結束了一天的勞作,整理東西,喚我回家,我依依不舍地拍去腳上散發著馨香的泥土,翹著羊角辮,去追趕即將下山的夕陽。
在五歲那年,我告別了農人、農田、農家,離開了“湖水綠于染,野花紅欲燃”的小村莊,回到了父母身邊,回到了冰冷的城市。那裊裊的炊煙,那本不該割舍的對故鄉的思念,卻在城市的穿梭中漸漸地被我遺忘了。五歲到十七歲,我完全浸泡在城市忙碌的海水中,心中的那份質樸因與忙碌的城市格格不入而被侵蝕得所剩無幾了。我不敢停下腳步,我不愿意我的人生成為一條磕磕絆絆的曲線,終其一生仍無法到達盡頭。現在的我,已經忘了那種腳踏黃土,張開雙臂擁抱微風的感覺,腦海中充斥的只有一張張面無表情的臉,冰冷的水泥地面。
我經常站在城市的另一端,笑看燈紅酒綠的夜景,笑看牽著手來來往往的男女,笑看五光十色的霓虹燈下編織出的一個個迷惑人心的美景。我不知道該怎樣去評價這個城市,只知道,在城市里,我愈發覺得累,疲憊沖擊著我的頭腦,讓我手足無措。
我原以為,自己就這樣麻木了。
可是,故鄉卻不知道什么時候再度出現在我的腦海中,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我聽到了故鄉對我的呼喚,從一開始細微的聲音,逐漸放大,直到現在如轟雷般喚醒我心中沉睡的思念。被我忽視已久的故鄉在沉睡后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爆發了,清醒了。這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郁郁林間桑葚紫,芒芒水面稻苗青”的田野,看到了召喚著我回去的那一片凈土。
離別后,故鄉是一棵沒有年輪的樹,永不老去。在那個遙遠的地方,好久不見的薔薇花是否依然在開放?好久不見的春燕是否依舊在呢喃?好久不見的白云是否仍點綴著湛藍的天空?我不知道,但我急切地想知道。冥冥中,心中有了一種“近鄉情更怯”的感覺,我害怕我心中向往的那片凈土,已經感染了城市的病征,改變了模樣。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再度踏上回鄉的路,是在一個蒙蒙的細雨天,心中不免有些感動。值得慶幸的是,故鄉依舊淳樸。我慢慢地行走在小時候無數次奔跑過的田間小路上,心中所有的思緒都化作了“莫恨西村歸路遠”的感情。或許是回歸自然的放松,又或許是找到了靈魂定位的快樂,我欲語淚先流。故鄉,我永遠的家,它不會走動,不會隨著科技和社會的發展變得城市化,更不會棄我于不顧。它永遠在原地默默地等待我這個游子的歸來。
我終于找回了心中的那片凈土。世界上最永恒的是時間,時間賦予了我們記憶,而故鄉又讓記憶得以永恒。故鄉,不僅培養了我的性格,更讓我在忙碌的生活中,為心靈找到了一個憩息地,清洗掉滿身世俗的味道,抖落身上世俗的塵埃,以新的面貌迎接新的生活。
陽光中,我仿佛又變成了那個赤腳的女孩兒,在田野中歡快地奔跑,只不過,這次我追趕的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