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出幸福來

新人被整

小志來的那天，我決定整他。新人嘛，總要挫挫他的銳氣。小志24歲，白白凈凈，1米86。欺負這么個大高個兒，真有意思。

“復印機不會用？偏不告訴你。大學白上了？豬腦子??？什么理解力……”當初人家怎么說我，我就怎么說他。

小志說：“蘇姐，給點面子，那臺復印機有密碼?！?/p>

我說：“我就比你大六個月，叫誰姐呢？叫我Sophie?！?/p>

“蘇菲?。俊毙≈净腥淮笪颍澳遣皇切l生巾嗎？”

新人就是這么口無遮攔，不給他上一課怎么行？我說：“算了，復印的事我來吧。我這兒有個項目報表，你來填，不懂的可要問。老板明天急著要，你做好了，給老板E-mail一份，抄送給我一份?！?/p>

小志樂了。這是他上班后，第一份像模像樣的工作。可報表是隨便填的嗎？老板是完美主義者，空格不填“N/A”都是找抽。

半夜三更的，小志的E-mail來了。那花式填法，讓我成功地預見了老板的臉色。小志在留言里說：“謝謝你，Sophie，給我一次展示能力的機會?！蔽覍χ聊弧昂吆摺钡匦α?。整了人還能得到感謝，心情真不是一般的爽。

“你是干什么吃的！報表做成這樣也敢交上來？要不是Sophie連夜給我趕出來一份，我今天拿什么給客戶？”

我坐在位子上，安然地聽著老板辦公室里的狂風暴雨。這么重要的報表，我怎么會真交給新人做呢！二手準備早在清晨6點，發到老板郵箱了。

小志“不負眾望”，出來后滿臉豬肝色，大步流星上了天臺。那是公司最有人性的地方，種著大盆的米蘭和冬青。

我動了惻隱之心，上去找他。我說：“不是讓你不懂就問嗎？那么急著交上去干什么？新來的總是愛表現?！?/p>

小志掐熄手中的煙，望著我說：“你是專門整我的吧？”

沒想到他會這么直接，我清清嗓子，反問他：“什么意思？”

小志突然露出傻乎乎的笑容，說：“我請你吃頓飯，你別整我了行不？”

原來整人不但能得到感謝，還有人請客。我說：“那要看你請什么了?！?/p>

小志掏出皮夾，露出五張粉紅的鈔票：“就這么多了，你看著挑吧?！?/p>

我們去了公司對面的韓式烤肉館。我于心不忍，以減肥為名，只吃了一盤牛肉，配三筐免費生菜。

合作生情

老板的老板Peter，是澳洲來的基督徒。內宣部馬屁拍到家，憑空弄出個“復活節”活動，要各部門組織畫彩蛋。老板在辦公室里罵了半小時后，對我說：“Sophie，這事兒就全權交給你了?！畯突罟潯翘炷阋钦怀鰩讉€像樣的蛋來，就別想復活了。”

我把任務傳達給小志，惡狠狠地說：“到時候你交不出蛋來，就可以去死了?！?/p>

“不會吧？”小志連忙夾緊雙腿，一頭瀑布汗地看著我。

那天，我加班沒走。小志探頭探腦地回來，胸肌變得格外波瀾壯闊。他露出神秘的笑容，說：“還沒吃飯吧？你有口福了?！比缓筝p輕拉開衣服，露出一對巨大無比的鴕鳥蛋。

我驚訝了：“你放在那兒，是準備孵出來嗎？”

小志白了我一眼，說：“我怕別的同事看見。這可是咱們部門的殺手锏?！?/p>

我第一次開了一個香氣四溢的夜車，小志用微波爐燉了兩大盆蛋。他在那兒細致地玩彩繪。我遠遠看著，發現他還真有點藝術家的范兒。

小志瞥了我一眼，說：“笑什么呢？”

“我笑了嗎？”

我打了一個激靈。不由自主地對男人笑，可是心思曖昧的前兆。難道我對他欺負出了感情，打擊出了情趣？我慌忙岔開話題：“怎么不在家弄，跑到公司來做？”

“公司有免費的顏料啊，這么兩枚破蛋就花了我460元?！?/p>

我驚訝地說：“你不會笨到沒要發票吧？”

看來小志還是需要好好調教，至少該讓他知道，上班不是上學。自己掏腰包，不是積極，是蠢。我對他和顏悅色起來，他的日子好過多了。

他變得肆無忌憚，有事沒事在MSN上發一臉賤笑，或者寫些找抽的話。比如，“Sophie，真沒有廠家找你做廣告嗎”，或是“這兩天聽不見你的教誨，皮癢癢了”。

看見這些話，我竟感覺到一絲幸福，這是相當危險的信號。我對一個新人發花癡，被同事知道了，臉往哪兒擱！

我一本正經地回復：“上班扯什么淡，小心把你的話截下來上報。”

小志回：“你要向上面報什么呢？報我喜歡你嗎？”

完了，那幾個字一下子把我的臉燙紅了。

4月，公司的選“蛋”會如期舉行。會議室里擺滿了蛋，有雞蛋、鴨蛋、乒乓球蛋。小志捧出一枚鴕鳥蛋，全場驚艷。鴕鳥蛋一邊繪著Peter的卡通頭像，一邊繪著公司的Logo。Peter當場感動得滿嘴跑漢語。他說，這是他在任期里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老板高興地把小志贊揚了一番。小志謙虛地說：“都是Sophie指導有方。”他情不自禁地對我曖昧地擠了擠眼。

鳥蛋表白

我和小志還沒戀愛，緋聞已經四起。小志憑一枚蛋得到上面的關注，調到了市場部。

小志成了銷售明星。朋友說：“傻了吧。風頭讓人家搶了，紅了和你沒關系?！?/p>

不忙時，他還是會來騷擾我。失去對他的掌控，我突然沒了優越感。兩個人的玩笑，開得也沒以往痛快了。

10月，公司安排他去澳洲總部進修三年。那天，沒來由地天就陰了。我一個人去公司對面的烤肉館。炭火上的牛肉，“滋滋”地冒著黑煙。

突然，我聽到小志說：“嘿，再烤可以當炭用了?！?/p>

我看著他。他真的和從前大不相同了，西裝有了牌子，襯衫沒了褶痕。他抽出皮夾，露出一排白金卡，對我說：“就這么多了，你看著點吧?！?/p>

我說：“你完了。今天別想再用三筐生菜打發我。”

他一本正經地說：“不扯淡了，我來是向你匯報一下近況的，想讓你幫我寫個考評。”

“那你報吧?！?/p>

他說：“最近的工作不錯，業績不差。你知道的，男人在事業上該有點成績。感情上，我還是希望你能當我的領導。沒有你，我心神不寧，干活沒勁兒。當初要不是你奮力整我，我也不會有今天這點小小的成就……”

我想喝口大麥茶定定神，沒想到一下子全噴到他臉上。小志一邊擦臉，一邊從懷里拿出一枚精心繪制的鴕鳥蛋。上面抱在一起的，應該是他和我吧，笑得很卡通。

我說：“什么意思，賄賂我??？”

“不敢……”小志說，“那一枚拿去拍Peter的馬屁了。這一枚我一直留著，準備拍你。”

我應該沒理由拒絕吧。能在鉤心斗角的職場里，找到一個愛我的人，是件多么幸運的事。我何必為難他，又為難自己。我繞過桌子，公然吻了他。

（摘自《愛人#8226;品位》2010年第6期圖/夜半人中國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