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橋

金教授是著名物理學家，能聆聽他的教誨，是我們這些物理系學生夢寐以求的事情。

課上，同學們紛紛提出早就準備好的問題，比如怎樣才能學好物理啊，怎樣才能在研究中取得成就啊……金教授沒有回答，卻說：“我想給大家講一個故事。”

大家都很奇怪。

金教授說：“在某所大學，有一位雷教授，是物理學界德高望重的老前輩。十幾年前，這位老科學家有兩個年輕的助手，一個女生，一個男生，年齡相當，正在攻讀博士學位，但他們不是戀人。”

同學們發出一陣善意的笑聲。

金教授繼續講下去：“他倆快畢業時，國家給了他們學校一個公費去美國哈佛大學深造的名額。毫無疑問，對任何人來說，這都是一個千載難逢、不容錯過的機會。經過一番甄選，這個人選將在雷教授的兩個助手中產生。那個男生無論是發表的論文，還是取得的成績，都稍勝一籌，因此，他樂觀地認為這個名額一定是自己的。誰知半個月后名單公布，好事落在那個女生身上。男生非常氣惱，很想去質問雷教授，但還是忍住了。畢業后，女生去了哈佛。雷教授要留男生在校實驗室工作，男生沒有答應，去了深圳一家高科技企業。幾年過去，女生學成歸國，進入我國空間科技研究機構，成了一流的專家。那個男生聽說女生的父親是另一所大學的校長，便認定這中間有不可告人的勾當，一直憤憤不平，幾年下來一事無成。我想問大家的是，你們從這個故事里看出了什么？”

大家七嘴八舌說起來：“腐敗害了這個男生！”“這是不公平競爭！”“這個女生太可惡了！”

金教授笑了笑，說：“大家似乎都沒考慮過這幾個問題：那個女生確實比男生差一點兒，但這種差距又有多大呢？難道機會就一定得給那個男生嗎？更重要的是結果，女生學成歸國后，做出了突出貢獻，成為無人替代的專家。因此，我想告訴大家的是，有時候你看起來似乎比別人差一些，但未來你未必就比別人差。”

有同學質疑：“如果名額給了那個男生，說不定，他取得的成績會更大！”

金教授微微一笑：“那他到了深圳的高科技企業為什么一事無成？單純用憤懣來解釋，理由似乎不夠充分吧？”

大家覺得金教授的話有道理。

金教授又說：“當然，這不是故事的結局。后來，雷教授主動找到那個男生，告訴他，當初選擇那個女生，跟她父親一點兒關系都沒有。她父親倒想讓她畢業后回他們大學任教，這樣一家人可以在一起。之所以選擇讓她去，是因為她還有可塑性，而男生已經形成嚴謹的研究作風，更適合留校搞研究。男生恍然大悟，十分后悔。他聽從雷教授的建議，回到母校的實驗室，幾年后便有了重大科研發現，也成了知名的物理學家。”

同學們忽然明白過來：“金教授，原來那個男生是您呀！”

金教授說：“是的。我現在和那個女生——不，是那位女教授，已經成了非常好的朋友。我想告訴大家的是，人的一生會遇到很多這樣的事情，初看覺得非常不合理，無法讓人理解，無法讓人接受，但真相未必如此。我們要多角度看問題，不要和自己賭氣，要從積極的角度看自己，往好的方向努力。也許你暫時比別人差一些，沒關系，關鍵看你在困惑和艱難的時候——我將它稱為人生的‘過橋’，怎樣去選擇。”

教室里沉默了一會兒，接著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摘自《小說月刊》2010年第5期圖/羅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