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風捉影
“9#8226;11”恐怖襲擊后短短幾天內,一些裝著炭疽粉末的信件紛紛寄達NBC新聞、《紐約郵報》、《太陽報》等媒體辦事處的郵箱里。這些信件至少造成五人死亡,全美上下一片恐慌。美國人差點把警察局的電話打爆,他們都覺得自己收到的信件非常可疑。
美國安全部門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不得不動用各種手段尋找“高人”破案。其中一個“高人”叫唐#8226;福斯特,是瓦薩學院的英文教授,自詡“文學偵探”,能通過用詞習慣找到某本書的作者。福斯特曾在亞特蘭大奧運村爆炸案中給FBI(美國聯邦調查局)出謀劃策,在業界小有名氣。
福斯特認為兇手是名美國人。能夠接觸到炭疽桿菌的只有少數幾名美國科學家,曾在美國陸軍傳染病學研究所工作的史蒂文#8226;哈特菲爾就這樣進入他的視野。
福斯特秘密搜集哈特菲爾的個人材料,發現哈特菲爾研究過如何利用簡單設備制造黑死病瘟疫。就連哈特菲爾未發表的小說,也被福斯特從旮旯里找了出來。小說描述的正是華盛頓遭遇生化襲擊的故事。更讓這個偵探震驚的是,上世紀70年代末,羅得西亞(今津巴布韋)爆發炭疽疫情時,哈特菲爾就在當地的醫學院讀書。這一切讓福斯特覺得,哈特菲爾怎么看怎么像兇手。
與此同時,反生物武器主義者芭芭拉#8226;羅森伯格也認為發動炭疽襲擊的兇手是名美國人。羅森伯格曾擔任克林頓總統的生物武器顧問,她的文章《炭疽兇手素描》一度風靡網絡。她在這篇文章中提到的有關犯罪分子的細節,和哈特菲爾非常相似。
2002年4月,福斯特和羅森伯格見面,他們對有關炭疽恐怖分子的看法不謀而合。在兩人的輪番勸說下,FBI把臆想和巧合當做證據,開始對哈特菲爾糾纏不休。
合伙綁架
哈特菲爾從小癡迷科學和軍事類圖書。1971年,他報考教會開辦的西南學院,研究生物學。第二年,他休學去了非洲,在剛果一家醫院找到一份工作,并利用空閑時間學習血液化學、寄生蟲學、血液學等課程。1997年9月,哈特菲爾進入美國陸軍傳染病學研究所擔任醫生兼血液專家,研究各種古怪的血液疾病。
“9#8226;11”恐怖襲擊當天,哈特菲爾剛做完鼻部手術,在家中休息。看到新聞播報這場災難時,他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竟會牽涉其中。
一般情況下,有感染病毒風險的人都要服用抗生素西普洛來保護自己。這種藥在炭疽恐怖襲擊期間成了熱賣品。不巧的是,哈特菲爾由于工作需要,當時也在服用西普洛。更重要的是,哈特菲爾對炭疽很熟悉,幫助某軍工企業編寫過一份如何處理炭疽郵件的防范手冊。
炭疽襲擊十個月后,FBI探員找哈特菲爾談話。他以為所有曾在陸軍傳染病學研究所工作的科學家都會接受調查,沒想到這僅僅是開始。
2002年6月,FBI要求檢查哈特菲爾的公寓。哈特菲爾覺得沒什么好隱瞞的,就答應了。
6月25日,哈特菲爾下班回家,發現家門口擠滿記者,電視臺的直升機在空中盤旋。一名探員告訴他,有人走漏了消息。為躲避媒體追擊,哈特菲爾躲進酒店,哭笑不得地觀看了調查人員檢查他的公寓的電視現場直播。
不久,FBI進行了第二次搜查。這次,他們帶來了警犬。哈特菲爾友好地拍拍其中一條狗,那條狗似乎對他表示出興趣,沒想到,牽狗的探員突然宣布:“它認出你是投放炭疽郵件的人!”
哈特菲爾隨即被公司解雇,從此沒人敢雇用這個連面試都有FBI全程監控的人。
2002年8月,FBI開始逐個審問哈特菲爾的朋友,監聽他的電話,在他的住處安裝攝像頭,布下天羅地網日夜監視他,以期發現任何可以逮捕他的證據。朋友們害怕受到牽連,都不再跟他往來。
哈特菲爾走到哪里,FBI的探員跟到哪里。更可怕的是,FBI還故意放風給媒體,記者們也加入跟蹤隊伍。電視上的主持人頻頻指著哈特菲爾的照片說:“這是不是投放炭疽的禽獸,謀殺無辜的兇手?”
漸漸地,街上的人開始認出哈特菲爾,對他指指點點。哈特菲爾不得不放棄一切公共場所的活動,整天待在家里看電視。不幸的是,就連電視里也在連篇累牘地談論他的“罪行”。
美國最強大的兩個集團,政府和媒體,合伙綁架了一個無辜的人。
堅持到底
FBI布下天羅地網,卻沒有發現任何直接證據,甚至無法證明哈特菲爾接觸過炭疽桿菌。備受折磨的哈特菲爾想自殺,但自殺無異于認罪。
一個周五,哈特菲爾在回家的路上被警察攔住,理由是他轉換車道時沒有亮燈。剛走了兩條街,他又被警察攔住,理由是他轉彎時沒有亮燈。警察問他是否喝了酒,他說只喝了一杯雞尾酒。結果,他在監獄里度過那個周末,還被勒令參加戒酒學習班。
一次,聯邦調查人員為跟蹤他闖了紅燈。哈特菲爾跳下車,拍攝他們闖紅燈的照片。汽車呼嘯而過時,將他撞倒。哈特菲爾拒絕坐救護車去醫院,失業的他早就沒了醫療保險。警察趕到后,以“干擾交通安全”為名給他開了一張罰單,逃逸的調查人員卻未受到任何處罰。
為了不讓自己崩潰,哈特菲爾找出書本,開始專心研究病毒。“我的注意力又回到自己熟悉的領域,這也算是一種心理療法吧。”哈特菲爾說,“我相信,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我要做的就是忍受FBI的迫害,然后等待。”
2007年,FBI開始相信哈特菲爾是無辜的,調查焦點隨即轉移到另一個可以接觸炭疽桿菌的人——微生物學家布魯斯#8226;愛德華#8226;埃文斯。他受到和哈特菲爾同樣的“禮遇”:24小時不間斷的監視,對私人信息的刨根問底。2008年7月,埃文斯因抑郁和焦慮而自殺。
埃文斯自殺兩周后,美國司法部宣布哈特菲爾無罪。此時,他已經被FBI“調查”了六年。隨后,美國司法部和哈特菲爾秘密談判,給予了他582萬美元的賠償。
2010年2月,美國司法部正式終止對2001年炭疽襲擊案的調查。FBI網站上有大量關于炭疽案的內容,步調一致地吹捧FBI如何神勇地發現真兇。可笑的是,在長達96頁的案件總結報告中,沒有一處提到史蒂文#8226;哈特菲爾。
(摘自《海外文摘》2010年第8期圖/賈雄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