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那么多混蛋爸爸

我覺得說到孩子，所有大人，不管男女，都沒有什么權(quán)利可言，只有義務(wù)。當(dāng)一個男人對一個孩子履行義務(wù)時，他是非常感人而性感的。這件事情，好萊塢最清楚。比如十多年前非常走紅的片子《Sleepless in Seatle》里面的男主角（Tom Hanks主演），就是一個非常負(fù)責(zé)任的單身爸爸。前陣子有一部英國電影，叫《About a Boy》（Hugh Grant主演）。故事是說一個鉆石王老五被一個沒人理的小男孩纏上，其中有段情節(jié)是Hugh Grant假裝他是個非常辛苦的單身父親，因此得到眾多漂亮單身媽媽的照顧和愛戴。好萊塢特別明白這種電影有女人緣，可以說，絕大部分女人都對喜歡孩子的男人情有獨鐘。

我不記得任何中國電影里面有同樣的形象，大部分中國電影中“爸爸”的形象都不是這樣的。比如歷代皇帝如何以江山為重，把自己的兒子給殺了，把女兒給送了，這是古代的；還有《一江春水向東流》中的男人，為了名利，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認(rèn)，這是現(xiàn)代的；再就是那種為了事業(yè)等等干脆不要孩子，這好像是當(dāng)代的。在我的印象中，似乎所有對孩子好的單身爸爸都是老好人、大面瓜，對孩子好也是望子成龍，只要比自己強(qiáng)就行了。對孩子不好的倒都是些帝王將相、成功人士，似乎男人一戀家就沒出息了。總而言之，在咱們這兒，一說到男人跟孩子這事情，大部分都是混蛋爸爸。

其實，我們的生活中有好多好爸爸。我就特別喜歡曉平和他兒子的那種關(guān)系。我們一直是很能睡懶覺的一對，但一個月前，曉平居然在周六的晚上非常認(rèn)真地上鬧鐘。

“干嗎？”我問。

“接樂隊。”他說。

“什么樂隊？”我徹底糊涂了。

“搖滾的。”

“什么搖滾樂隊？”

“我兒子的搖滾樂隊啊。”他咧著嘴笑了。

周日早上10點，四個法國學(xué)校的孩子從曉平的車上跳下來，每個人手里拿著把樂器，滿臉“憤怒青年”的表情，看見我，皺著眉頭說了聲：“阿姨好。”他們迅速轉(zhuǎn)身，進(jìn)了我們家一樓的客房。一會兒，屋子里傳來震耳欲聾的聲音，有鼓，有吉他，有BASS，有人聲。但這些聲音之間的關(guān)系簡直是一團(tuán)糨糊。我家一樓是攝影師聞曉陽的攝影棚，他的兩個助手早上已經(jīng)被聲音給驚著了。曉陽也過來加班，確認(rèn)了一下這個小樂隊是不是準(zhǔn)備每周日都排練，然后立刻給自己和工作人員買耳塞去了。中午，我看見曉平急急忙忙地開車出去，一會兒回來，拎著兩袋麥當(dāng)勞，原來是給樂隊買中飯去了。晚上，我從外面回來，看見曉平在門口靠在車上聽里面樂隊的聲音，還是一團(tuán)糨糊，但比早上有點節(jié)奏感了。

“你怎么不進(jìn)去聽？”我問他。

“沒事，一幫孩子，讓他們自己玩。”他笑呵呵地點了一支煙。

“那你干嗎在外面？”

“待會兒該送他們回去了，我就在這兒等會兒。”

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每個周日，他都一早把樂隊接來，中午去買麥當(dāng)勞，傍晚再把孩子們送回去。曉平和我有一幫搞音樂的朋友，大家都說要幫忙，把這四個孩子的聲音調(diào)好，訓(xùn)練一下，說不定中國下一個崔健就在我們家客房里練出來了。

“就是一幫孩子，高興就行了。”他不望子成龍，只要孩子高興。

今天早上，我出門時又聽了聽，居然有點原創(chuàng)音樂的感覺了。當(dāng)我告訴曉平時，他臉上的每條皺紋都笑出了一個父親的驕傲。

（摘自《無目的美好生活》中國友誼出版公司圖/李肖揚(yá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