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不楚
我跟肖茂林說:“那個滿臉青春痘的咖啡廳老板喜歡我。”他回頭瞅了那胖子半分鐘,轉頭說:“不行,開個咖啡廳,弄一屋子塑料花,一點素質都沒有,還在收銀臺邊擺個關二爺,弄得跟黑社會的把頭似的。”
“也是,喜歡我的人都是這種四六不靠的主兒!”
“姑娘,話不能亂說。啥叫喜歡你的都是四六不靠的主兒,萬一我也喜歡你……”
“你的意思是你也喜歡我,敢跟‘青春痘關二爺’PK是吧?”
肖茂林一口喝掉咖啡:“少貧嘴,再不回公司,你這個月別想買漂亮衣服。”
我跟著肖茂林出了咖啡廳,他向南,我向北。我們就是這樣,每天一起喝下午茶,然后各回各的公司。我們住在一起,別誤會,是合租一套房。很多人以為我們是一對,有時,我也覺得是。
我跟他是大學同學,他有過女朋友,我有過男朋友。我們四個人常常在一起吃喝玩樂,后來都散了。肖茂林的女朋友說,受不了我跟他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樣子。
肖茂林失戀那晚,喝醉了。我問他:“你不是千杯不醉嗎?”
他抓住我的手,壞笑著說:“從前都是我的主場,給你前男友喝的是酒,我喝的是水。我就是想讓他喝醉出丑,不想讓他在你面前表現得很完美。”
我心里的小鹿很不安分地跳呀跳。我很文藝片地捧著他的臉,閉著眼睛等他吻上來。可是,肖茂林喝得太多,睡著了。
我沒準備獻身,肖茂林像天鵝肉一樣擺在我面前,結果我賢良淑德地幫他脫掉鞋子,蓋好被子。他早晨醒來時,我已擺好早餐,做好醒酒湯。
肖茂林得意地說:“橫刀立馬守住貞潔的,唯我肖大將軍吧?”我尷尬地笑:“那是。”
其實,我想說:“那是我魅力不夠吧?如果我是美女,早把你拿下了,還等到今天!”
不干不脆
一日,我跟肖茂林在啤酒倉庫閑聊,正說到我的人生理想,任細細披頭散發地冒了出來。她說:“紫蘇,我失戀了。”
我一點也沒驚訝。任細細是美女,美女很容易被人愛上。美女的美跟脾氣是成正比的,失戀在所難免。
我繼續侃人生理想:有一個家,有一個結實的男人,家里的油漆是一起刷的,偶爾吵架也只是為了吃豆芽還是吃白菜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
任細細笑出聲來:“你以為生活在古代?”肖茂林隨聲附和:“這樣的男人一抓一大把,叫什么人生理想?”一人一句,配合默契。
我沉默了三秒鐘,抓起包說:“我得回古代了,你們兩位慢慢聊。”
坐上出租車,我看到肖茂林沖了出來。我的淚水涌了出來。我沒告訴他,當天是我28歲生日。
28歲,我心里亂成一團。我夢到肖茂林把一個漂亮姑娘領到我面前說:“這是我女朋友。”我導演了那場戲,把失戀的任細細叫到啤酒倉庫,他們果然一見如故。
肖茂林的電話打進來,手機一遍遍唱著莫文蔚的《如果沒有你》。我掛斷電話。如果愛,早就愛了,而不會像現在這樣不死不活。
很多時候,我都想挑明了問一句:“肖茂林,你來句干脆的,愛我,就策馬揚鞭追過來;不愛,就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可是那晚,我決定,還是跟肖茂林做朋友。我來到咖啡廳,對胖子老板說:“如果你想找個人舉案齊眉,就找我吧。”
他變魔術般拿出一束玫瑰花,說:“能過日子就好。”
肖茂林站在咖啡廳門口,對胖子說:“她喝醉了,別聽她胡扯。”
任細細開始進出我家,光著腳丫坐在沙發上等我伺候,要這要那。肖茂林臉上的烏云漸厚,他終于說:“你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要吃自己拿!”
任細細臉上掛不住,口不擇言:“別以為就你好。也不想想你對紫蘇怎么樣。她都奔三的人了,賢良淑德地跟你混在一起,你連半個愛字都懶得說……”
我扔掉手里的碗,說:“你們都給我滾!”
要滾的人是我。肖茂林說:“紫蘇,別走,做我女朋友吧。”
我笑了:“這話如果你早一個月說,我會幸福得像中了五百萬。現在,我沒什么感覺了。”我拉著箱子離開了。
不離不棄
我換了手機號碼,隱沒在人群里,一個人上下班。我告訴自己,愛情不是生活的全部,沒有他,我一樣可以幸福。
遇到任細細,她說:“不知道你們玩什么把戲,瞎子都能看出你們相愛……”
我心里高高筑起的長堤全成了豆腐渣工程,瞬間倒成一片廢墟。
午后1點,我坐在胖子的咖啡廳里,期待偶遇肖茂林。
他來了,直奔我們常坐的靠窗位子。他微微胖了,頭發短了,穿著我替他選的那套藍灰色西裝。
我出現在他面前,說:“我可以坐嗎?”他眼睛一亮:“你怎么在這里?”
我沖他眨眨眼:“想來想去,還是做咖啡廳老板娘比較好。我決定拆掉這些塑料花,換一批新鮮的……”
肖茂林盯著我說:“我想死你了!”
我說:“當然會想我了。我長得不漂亮,但是深入人心,跟毒藥是一個原理,越久越難忘……”
他說:“我真的想你了!我找遍你的朋友,打探你的消息。他們除了告訴我你愛我之外,什么都沒說。”
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說:“別弄得跟韓劇男主角似的,光想有什么用!”
我跟肖茂林是手牽手回“家”的。進門后,踢掉鞋子的一瞬間,激情井噴了。躺在肖茂林的臂彎里,他說:“你掐一掐我,不然我會覺得是個夢。”
我的淚涌了出來。我問了那句天下女人都不厭其煩地會問的話:“你愛我嗎?”肖茂林沉默。我坐起來,恨得咬牙切齒。姑娘今天再吃回頭草,誓不為人!
肖茂林拉住我的胳膊,說:“我算過,現在的房價是15000元/平方米,就算買最小的戶型,也得七八十萬元。再生個孩子,你跟了我,很快會成黃臉婆,窮一輩子……”
“這就是你不說愛的理由?”
“如果失了業,如果生了病……所有的如果抵不上如果沒有你。如果那個人不是你,要錢要房子有什么用?”肖茂林孩子似的哭起來。他說他做過很多次夢,夢見我嫁給咖啡廳的胖子,手上戴著明晃晃的鉆戒。
我伸手給他,他不懂。我說:“我要當管家婆。”
他乖乖地交出銀行卡。我把我的拿出來放在一起:“兩只工蟻一樣可以建個愛巢,哪怕是個蝸牛大的窩!”
愛情有猶豫、彷徨、不確定,我都可以理解。我輕聲說:“傻瓜,我的愛我說了算。只是,不許你再逃。我要和你舉案齊眉。”
肖茂林喃喃地說:“我就愛你了,怎么著吧!”
我笑著笑著,眼淚出來了。我們終于擺脫了愛無能。
(摘自《我贏》2010年第6期圖/夜半人中國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