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0月8日,河南安陽一彩民中3.6億元巨獎的消息傳出,作為親手敲出中獎號碼的投注站老板,陳桂霞被彩民們尊為“彩票教母”。
當記者再度采訪陳桂霞時,聽她講述了半年來發生的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在這些讓人啼笑皆非的故事背后,折射出世相百態。
巨獎開出轟動天下
2009年10月8日,河南省安陽市經營彩投站的陳桂霞成了轟動全國的人物,她親手敲出了3.6億元巨獎彩票。
10月16日,陳桂霞的投注站來了個小伙子。他騎輛舊山地車,車后座上馱著一個破旅行袋。小伙子把車停好,在離投注站百米遠的地方虔誠地跪下,像朝圣者那樣三步一跪五步一拜。
小伙子三跪九叩之后,從兜里掏出一張汗濕的10元紙幣買了5注“雙色球”。陳桂霞看他臉色不好,忙給他端了杯水。小伙子姓陳,來自山東青島,是個鐵桿彩迷。他騎車從青島出發,騎了6天6夜來到安陽,把身上僅剩的10元錢買了彩票。
陳桂霞很是不安。小伙子身上沒有錢。回去的路上萬一連修車的錢都沒有,那怎么行?陳桂霞買了些面包、礦泉水,還有方便面之類的東西,又拿出100元錢,送小伙子踏上了回家之路。
送走小伙子沒幾天,一個粗粗壯壯的中年男子光顧了陳桂霞的彩投站。一進門就操著陜西口音問:“你這里發生巨獎的事情,是真的還是假的?”
陳桂霞打開電腦,調出記錄,對陜西男子說:“你看看,這電腦上的記錄改不了的!”
沒想到男人臨走時說了一句話,把陳桂霞氣壞了:“誰知道你們投注站與福彩中心是不是事先串通好的!”
因為中大獎者始終沒在公眾面前露面,陳桂霞經歷了這樣一件事情:2009年11月5日她下班回家,半路上躥出一個男子,她以為是打劫的,心里頓時緊張起來。那人攔住陳桂霞,非要她對媒體說明那個中大獎的人就是他。
陳桂霞哭笑不得,那人竟然鼻涕一把淚一把地說自己買彩票多年,只中過一些小獎,家里經濟條件很差。老婆嫌他窩囊,跟人私奔了。他想讓陳桂霞替他撒個謊,讓老婆后悔離開他。
陳桂霞覺得男人的境遇雖然讓人同情,但想法荒唐,便鄭重地對他說:“這個謊我不能替你撒,你想把老婆的心挽回來,還得靠自己的本事。”
2009年12月初,陳桂霞接待了一位來自美國德克薩斯州的彩民。對方慕名在陳桂霞這里買了1000元的雙色球彩票。此外,一些來中國旅游的日本、韓國朋友也來陳桂霞這里“沾財氣”。2010年春節前,不少在安陽打工的民工也來找陳桂霞買彩票。
巨獎開出后,陳桂霞的營業額比以前增加了許多。陳桂霞笑言,她的彩投站都成安陽市的旅游景點了。巨獎中出后的兩個月,陳桂霞的生活全亂套了。那段時間,她投注站里的物品經常莫名失蹤,每天幾乎丟一把掃帚,連喝水的杯子也常常被人揣走。
有一天,彩民小謝把投注站的杯子揣到懷里“沾財氣”,然后悄悄往桌上放了5元錢。陳桂霞走上前,把錢還給他,開玩笑地說:“這錢我不收,以后你經常來買彩票支持我就行了。”
因為來客太多,2009年11月中旬,陳桂霞累病了,讓親戚替她照顧幾天投注站。一天,有位來自東北的客人非要見陳桂霞,陳桂霞只得抱病出來“接見”人家。
自己也普羅是瘋狂“彩迷”
陳桂霞是安陽市第一批做彩票投注站的人,在行內也算是老資格了。當年,陳桂霞從高校畢業后沒能找到合適的工作,先是和姐姐開了一家毛衣編織店。后來,轉行與朋友開起了手機專賣店。河南省開始發行彩票后,陳桂霞就在手機店旁租了問房子,設了彩票投注站。
開業大半年,彩投站的生意一直很清淡,有時一天下來只有幾十元的營業額,連房租都掙不出來。要說投注站的位置不錯,為什么生意火不起來呢?
陳桂霞很著急。讓丈夫照看著店面,自己騎著自行車考察了幾家生意較火的彩投站,觀察人家店里的環境以及服務態度。陳桂霞發現。一些店主把店面布置得非常溫馨,他們不但為彩民提供彩票方面的專業書籍,還把以往彩票中獎號碼及規律圖貼在墻上供彩民參考。此外,他們還為彩民提供飲用水、凳子等東西,因為彩民喜歡扎堆交流心得,一個人往往能帶來好幾位彩民定點投注。店主和那些鐵桿彩民關系融洽,和他們打成一片,因此生意一直很好。
陳桂霞心里有了底,她把店面重新進行了布置,而且很注重細節服務。有的彩民是新手,對一些彩票的基本常識不了解,陳桂霞就耐心為他們講解。
彩民一般是男性,大都很粗心。有一個月,陳桂霞就撿了6部手機,一位彩民把裝了2萬多元的手包遺落在彩投站,陳桂霞細心保存,物歸原主。漸漸地,陳桂霞的口碑好起來,大家對她非常信任,鐵桿彩民漸漸多起來。
彩投站開張第二年,有位彩迷中了15萬元大獎,陳桂霞非常興奮,掛了個大大的橫幅慶賀,放了3天的炮竹。此后,她這里的人氣驟升,每天買彩票的人熙來攘往。
看到別人中獎,陳桂霞當然也動心。起初,她只是偶爾買幾注,卻很少中獎。老公鼓動她:“別人能中,咱咋不能中,貴在堅持!”陳桂霞每期都買上百元的彩票,整天和彩民們分析研究中獎規律。陳桂霞和老公明確分工,她負責每期買十幾組不同的號碼,“全面撒網”碰運氣:老公則“守株待免”。全家人的生日、手機號、門牌號,甚至他們所住小區的郵政編碼也進入了選號范圍。
陳桂霞和老公迷戀上彩票僅僅半年就投進去了5萬多元,這些錢抵得上開投注站一兩年的總收入了。而帶來的中獎額只有區區800多元。陳桂霞終于警醒,勸老公再買彩票時要有所節制,每期最多不能超過20元。
可老公已經入了魔,依然瘋狂地投注,臉紅脖子粗地說:“我已經投入這么多了,不撈回來怎么能行。再堅持一下,也許咱們就是百萬富翁了。”
陳桂霞意識到,老公這是典型的賭徒心態。她從自己做起,每期只買不超過10元的彩票。老公表面答應少買,卻背著她跑到別的投注站買彩票。陳桂霞發現后,和老公大吵了一架。
最貴還是平常心
陳桂霞說出“離婚”二字,年輕氣盛的老公并沒有妥協,他毫不示弱地說:“誰怕誰呀,離就離!”
陳桂霞和老公所住的房子是她父母提供的,老兩口就在隔壁。陳桂霞的父親退休前在工廠做政工干部,善于做思想工作。
陳桂霞的父親先是對女兒、女婿各打五十大板,又擺明了自己的觀點,他說國家發行彩票的目的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是集大家之力把募得的基金用于各項體育建設以及福利慈善事業,而不是鼓勵老百姓都去做賭徒。所以,買彩票應該抱平常心、公益心,而不是一心想著中獎。專家測算,中大獎的機率是七百萬分之一。大多數人窮其一生購買彩票,卻與大獎無緣。所以,買彩票抱著賭徒心態是不對的,而把家庭收入的大部分用來購買彩票更是本末倒置。
陳桂霞和老公頻頻點頭,兩口子隨后偃旗息鼓,生活復歸于平靜。陳桂霞一門心思經營彩投站,老公安心上班。
然而,生活總是充滿了戲劇性。陳桂霞和老公相約各自每期只買10元彩票。老公很快中了6000元獎,這個不期而至的獎又刺激了他購買彩票的欲望。接著,他背著妻子又瘋狂地買起了彩票,一個人跑到別的投注站玩起了復式倍投,一次花費幾百元。這樣,他幾乎把每個月的工資全部投了進去。老公怕陳桂霞知道,每月發工資時就借錢交給妻子。
陳桂霞的一位閨蜜無意中看到陳桂霞老公在一家投注站買彩票,手里攥著厚厚一沓錢。估計買的不少。在一次電話聊天時,閨蜜把這件事告訴了陳桂霞。陳桂殛聽后半信半疑,心想,老公的工資都是按時上交,他哪來的錢買彩票啊!
陳桂霞逼老公說實話。老公這才招認了。陳桂霞問他這段時間買彩票花了多少錢,他說不多不多,也就幾個月的工資。陳桂霞火了,兩人再次爆發了沖突。老公振振有詞地說:“買彩票還不是為了讓這個家早些致富嗎?”陳桂霞火氣更大了。老公惱怒地摔門而去,當晚沒有回來,他住進了工廠宿舍,不想回家了。
陳桂霞想,夫妻分居,正好讓兩人都清醒清醒,反思一下。那段時間,在陳桂霞身邊發生了一件真實的事情:一位鐵桿彩迷因為生意受挫,急于中獎。竟然用房子抵押貸款15萬元,結果只中了不到5000元的小獎。這位彩迷心灰意冷,一時想不開,喝了40多片安眠藥自殺,幸被人發現救了過來。
這件事情讓陳桂霞很痛心。此后,她又看到了一則與彩票有關的新聞:江蘇某縣信用社主任貪污幾百萬元公款用于買彩票。因沒中獎無法沖抵虧空;只得投案自首,后被法院判了死緩。
陳桂霞意識到,小小一張彩票所折射出的人生百態大都與內心深處的貪欲有關,如果不能抱著正確的態度對待彩票,會產生出各種各樣的悲劇。想到這里,陳桂霞決定和老公談談。
正當陳桂霞要和老公深談時,她的身體卻出現了狀況:沒有食欲。一吃東西就想吐。細心的媽媽看出了問題,提醒女兒是不是有“喜”了。
陳桂霞跑到醫院做檢查,果然是懷孕了。陳桂霞滿心歡喜,因為老公是個喜歡孩子的人。
陳桂霞主動到老公的廠區宿舍,老公起初還憋著勁不和陳桂霞說話,當陳桂霞把醫院開具的化驗單遞給他時,老公臉上現出了驚喜的神情,抱住了陳桂霞,向她道了歉。
那天晚上。夫妻徹夜長談。陳桂霞和老公談了近期發生的事情,老公說他這些天也反思了許多,如今自己快當爸爸了。一定要負起應有的責任來。腳踏實地生活。
陳桂霞因為親手敲出了巨獎而名揚天下,但她對財富及人生的理解更加深刻了。平常,陳桂霞看到一些彩民動輒花上百元甚至更多的錢買彩票。她會提醒他們量力而行。陳桂霞說,她寧愿自己的營業額少些,也不想讓一些彩民因為彩票而影響生活。陳桂霞對彩民們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買彩票靠的是平常心和公益心,做一夜暴富的夢很不靠譜啊!”
編輯 魏 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