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航自殺空姐母親哭訴:愧疚沒給女兒一個完整的家

父母離婚復婚再離婚，女兒嘗盡案情冷暖

1984年初，魏學晶經人介紹和于風軍結婚。于鳳軍在遼寧鳳城一家紡織廠工作，魏學晶自營美容店。結婚之后，魏學晶漸漸地發現丈夫愛酗酒，每天喝得醉熏熏地回家，然后就和她吵鬧。

1985年5月，魏學晶生下了女兒丹丹。于鳳軍十分惱火：“你真沒出息，竟然生不了兒子，我還要你干嘛?”不久后的一天，于鳳軍說：“把女兒送給別人吧，或者賣掉，然后再生一個兒子。”魏學晶說什么也不同意，于鳳軍下了最后通牒：“你既不同意把女兒送人，也不同意再生一個兒子，那么你就帶著女兒走吧。”

丈夫的話讓魏學晶對丈夫徹底絕望，一個月后他們辦理了離婚手續。女兒的撫養權歸魏學晶，可公公婆婆卻苦苦地懇求魏學晶留下孫女在他們身邊生活。雖然丹丹尚處于襁褓之中，一刻也離不開魏學晶，可魏學晶無法拒絕老人的請求，只好把女兒放到于家，每天在美容店和于家之間來回跑。

既照顧不好女兒，也打理不好生意，魏學晶的精神狀態很差，整夜失眠，頭發大把地掉。其實，于家二老很是心疼魏學晶，他們勸她說：“跟風軍復婚吧，你一個人過太難了，丹丹那么小，她需要你們照顧，需要一個完整的家-阿。”

此時，于鳳軍也已后悔了，他找到魏學晶說：“以前都是我的錯，為了女兒，我們重新開始吧?”為了女兒，魏學晶幾經猶豫，最終同意和于鳳軍復婚。然而，好景不長，復婚不到兩年時間，于鳳軍從紡織廠下崗。由于沒有學歷和一技之長，他在鳳城奔波了很久，也沒能找到理想的工作。于鳳軍又開始借酒澆愁，回到家大吵大鬧。

丹丹漸漸長大了，非常害怕父母吵架。一天晚上，于鳳軍和魏學晶又一次吵架時，丹丹偷偷地跑到姥姥家。魏學晶找到女兒準備要帶她回家時，丹丹哭說：“我不敢回去，我怕你和爸吵架。”女兒的話讓魏學晶心如針扎。

于鳳軍經常過度飲酒，很少有清醒的時候。魏學晶的心都碎了，好在她的美容店生意不錯，維持一家人的生活還是沒問題的。對丈夫的絕望讓魏學晶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女兒身上，丹丹在音樂方面很有天賦，魏學晶就給她報了音樂特長班和鋼琴培訓班。上這些特長班，每節課都要花費一二百元，但魏學晶從不吝惜。

于鳳軍一直沒能找到正式工作，只好四處打零工，而每年打零工加起來的時間也只有兩三個月，所掙的錢只夠他酗酒買醉。魏學晶對于鳳軍已經不再抱任何希望，索性無視他的存在。她暗自決定：等女兒上了初中之后就離婚。

2001年底，魏學晶終于向于鳳軍提出了離婚，這時丹丹已上初中，品學兼優，是老師和同學們眼里的佼佼者。離婚之前，魏學晶問女兒：“媽媽要和爸爸離婚，你會怪媽媽嗎?”丹丹傷心地說：“我知道你很苦，也知道我們不像一家人，可我還是不想讓你和爸爸分開，你們要是分開了，別的同學會笑話和欺侮我……”女兒嗚嗚地哭了起來。魏學晶心里難過極了，把女兒拉在懷里安慰：“媽媽和爸爸分開后，仍然都會愛你的……”

魏學晶和丈夫協議離婚，女兒歸于鳳軍撫養，魏學晶承擔女兒一切費用。

離婚那天，魏學晶特地給女兒辦了一張銀行卡：“我每月都會往卡里給你存一筆錢，你就安心地學習吧。”女兒接過卡后，喃喃地說：“媽媽，我需要的不是這個，我需要的是你和爸爸的愛呀。”魏學晶聽后怔了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望著滿臉是淚的女兒，她最終還是狠狠心離開了……

母女相隔數千里，母親難女兒心中事

離婚不久，魏學晶認識了李彥章。李彥章是本溪人，在鳳城做化工建材生意，他大魏學晶兩歲，非常同情魏學晶的遭遇，兩人情投意合，很快就組成了一個新的家庭。不久，李彥章要到合肥做生意，并在那里定居。魏學晶想把女兒帶走，丹丹面無表情，態度冷漠地說：“你要走就走吧，我不會跟你走的。”魏學晶的心在滴血，她知道自己當初不顧女兒的哀求執意離婚，傷了女兒的心，女兒恨她。

到了合肥以后，因為過度思念女兒，魏學晶嚴重失眠。李彥章勸她說：“寒暑假期間，你全心全意地去陪丹丹，不用惦記我。”從此，每到寒暑假，魏學晶就回到鳳城和女兒在一起，可她發現，女兒對她很客氣，一點都不愿和她說心里話。她不知道自己怎樣做才能走進女兒的心里。后來，魏學晶給女兒買了一部手機，母女之間雖然聯系多了，但她還是很難聽到女兒的心里話。

魏學晶希望自己不在鳳城時前夫能好好地照顧女兒，可于鳳軍一直在外打零工，父女倆一年見不上幾面，根本談不上關心。魏學晶給于鳳軍打電話，可于鳳軍對她耿耿于懷，根本不接她的電話。

惟一讓魏學晶感到欣慰的是女兒的上進。丹丹從小學到高中學習成績都很優秀，且一直擔任班干部。上高中后，她還通過了八級聲樂考試。2007年夏，丹丹迎來了高考。魏學晶一直鼓勵女兒報考音樂院校，丹丹也有這個想法，結果丹丹以優異的成績被沈陽音樂學院錄取。魏學晶高興壞了，立即給女兒準備了上學的費用。然而在填報志愿時，女兒卻突然選擇了位于天津的中國民航大學。魏學晶不解地問：“你為什么突然改變主意呢?當空姐這事跟你爸爸和爺爺奶奶商量過嗎?”女兒堅定地說：“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沒必要和他們商量。其實，我早想有當空姐的想法了，只是您在音樂方面對我的期望太高，可這并不是我的理想…”聽了女兒的這番話，魏學晶久久無語。

這年9月，丹丹如愿走進中國民航大學。由于各方面表現出色，她被選為副班長，還成了年級里第一批入黨積極分子。魏學晶為女兒感到驕傲，但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女兒在第一學期就戀愛了。

原來，丹丹考上中國民航大學后，搞了一次同學聚會，小學同學張成龍也來參加。張成龍被丹丹的美麗身姿和溫婉氣質深深吸引，過后，他對丹丹開始了熱烈追求。內心一直孤寂的丹丹，很快被愛情融化了。確立戀愛關系之后，丹丹才把這個消息告訴魏學晶。魏學晶十分驚訝：“你才多大啊，怎能現在就戀愛?這萬萬不行。”女兒說：“我特別需要一個人來關心和愛護我，可你和爸爸根本做不到，你們別管。”魏學晶聽了心里五味雜陳，她沒有理由再勸女兒。

親情失落女兒失控，父母怎能阻止女兒自殺?

2009年夏天，深圳航空公司到中國民航大學招聘空姐，剛上大二的丹丹報了名。結果她從數百名應試者中脫穎而出被深航錄取，并與深航簽訂了預備乘務員培訓協議。8月底，丹丹入住由深航投資管理的北京深航酒店，接受兩個月的崗前實習。按規定，實習期間深航將淘汰一批人，被錄用者在進行預備乘務員培訓后，還要淘汰一半左右。競爭激烈，讓丹丹的壓力非常大。

那段時間，魏學晶忙于生意，顧不上給女兒打電話，張成龍忙于功課，也沒時間過多聯系丹丹，這讓丹丹的心情更加壓抑和失落。這時，她引起了酒店高級管理陳偉忠的注意。陳偉忠負責空姐的實習工作。時年40歲的他已有妻室，時時對丹丹噓寒問暖，經常帶她去公園散步，還教她開車。

一天，在通電話時，丹丹無意中把陳偉忠的事告訴了張成龍，張成龍覺得不對勁，轉頭跟魏學晶說了。魏學晶非常惱火，打電話責備女兒說：“陳偉忠是有家室的人，你不知道嗎?不要理他。”女兒淡淡地說：“他是我的領導，可以給我安排好的工作崗位和好的飛行班次，甚至可以把我調到沈陽。我沒有辦法不和他來往。”魏學晶感到事情不妙，便再三勸誡女兒，可女兒就是不聽她的話。

沒過多久，丹丹給張成龍打電話提出分手，并稱她和陳偉忠已經發生了性關系。張成龍聽后火冒三丈，但還是苦苦哀求丹丹不要和他分手。幾天之后，丹丹又給他打電話說：“我要和陳偉忠分開，但陳偉忠卻拿死來威脅我!”張成龍氣壞了，他當即打電話要求陳偉忠別再糾纏丹丹，可被陳偉忠拒絕。無奈之下，張成龍請求魏學晶以家長的名義阻止陳偉忠。

魏學晶非常震驚和心痛，女兒竟然真的成了第三者，她當即打電話把女兒斥責一通，并要求跟陳偉忠見面，可丹丹死活不提供陳偉忠的聯系方式，并不耐煩地說：“這是我自己的私事，我能處理好，您別管了。”魏學晶擔心事情鬧大后對女兒造成不利影響，不敢再深究下去。

11月初，丹丹結束了兩個月的實習，從北京到深圳參加預備乘務員培訓。2010年春節前夕，丹丹正式成為深航一名空姐。由于在深圳水土不服，她曾對魏學晶說：“媽媽，我想調回沈陽。”魏學晶覺得這是陳偉忠對丹丹的承諾，所以就沒再過問此事。然而，正是魏學晶的不管不問，給陳偉忠提供了繼續糾纏丹丹的機會。后來被媒體曝光的短信證明，那段時間兩人一直在糾纏離婚和結婚的事情。

3月6日這天晚上，丹丹給魏學晶打了一個電話。在電話中，丹丹和母親談了近期的工作情況，還回憶了很多兒時的事情，她們聊了很久，也說了不少心里話，魏學晶開心極了，因為女兒終于愿意向她敝開心扉了。當時，她并沒覺得女兒有任何異常，她甚至覺得女兒已擺脫了陳偉忠的糾纏，所以就把懸著的一顆心放下了。

3月7日中午，丹丹給張成龍發了一條短信：“你到深圳來替我收拾行李，我弄壞了同事的電腦，你幫處理一下。另外，我要對你和家人說聲對不起。”看了這條短信后，張成龍馬上撥打丹丹的電話，可丹丹的電話一直無人接聽，再后來干脆關機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張成龍才把丹丹失蹤的消息告訴了魏學晶。魏學晶急壞了，四處打電話詢問女兒的消息，她很快得到了深圳方面的回答：丹丹在深圳機場對面錦江之星連鎖酒店浴室上吊自殺!聽到這個消息，魏學晶當即癱倒在地。緩過勁來后，魏學晶大聲哭喊：“女兒，你為什么這么傻啊?你什么事情都不告訴我，你要是能告訴我一點點信息，我也能及時阻止你自殺啊……”哭過之后，她立即飛往深圳。

這天晚上，在外打零工的于鳳軍也得知了這個噩耗，一家人哭得天昏地暗。于鳳軍雖然長期不和女兒接觸，但仍然視女兒如珠如寶，他無法接受女兒自殺的事實，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女兒之前所發生的一切事情，他都一無所知，也沒有任何人告訴過他這些事。

3月9日，深航方面有關負責人接待了魏學晶和于鳳軍，深航方面表示先火化遺體，然后查清事實真相，再給予家屬127400元的“人道主義費用”。遺體火化后，深航卻遲遲沒有付款，于鳳軍只拿到了深航13330元的員工捐款。

第二天，魏學晶在深圳市寶安區福永派出所領取了女兒生前的遺物。她打開女兒的手機，發現里面存著數十條女兒和陳偉忠的短信記錄。3月7日，也就是女兒自殺的當天，他們還互發了十幾條相約自殺的短信。魏學晶向公安機關報了案，要求公安機關立案偵查。然而公安機關表示，丹丹屬于自殺，不能立案。無奈，她又找到深圳市寶安區檢察院，檢察院表示會督促公安機關立案偵查。

于鳳軍回到家后，一直同深航交涉賠償費用的問題。深航方面開始說給5萬元，要打到銀行卡里，讓于鳳軍到沈陽去辦卡。于風軍辦了卡后，深航方面又讓他去申辦社保。于鳳軍無奈，又去了幾次勞動局，可始終沒能辦下來。3月30日，深航承諾的費用仍然沒到位。這段時間，于風軍經歷了常人無法了解的痛苦和煎熬，女兒死了，他對未來也徹底絕望了。加上女兒的死一直沒有得到明確的說法，他悲憤地說：“作為父親，我真是枉活一世啊!女兒生前，我對不起她；女兒死后，我卻不能替她昭雪，我還不如死了算了!再說，沒了女兒，我也不想活了!”一氣之下，他竟然趁人不注意，跑到臥室上吊自殺了。

一個月之內，女兒和前夫相繼上吊自殺，給兩家人帶來了致命的打擊。但兩家人一定要為丹丹的死討個公道，他們于4月19日再次來到深圳。這次深圳之行，深航承諾的費用倒是解決了，可公安機關依然不予立案，魏學晶不知該如何是好……她悔恨自己沒能給女兒一個完整的家，最終讓女兒感到親情失落，也讓他們失去了對女兒的了解和監管。現在，一切都晚了，她只希望女兒的悲劇，能夠引起更多家庭的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