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年,在網上看到一對重慶夫妻的事:大地震發生時,老公飛也似地跑下樓,到了樓下,他老人家才記起老婆還在樓上呢,回去再找,已經晚了,重慶老婆天生麻辣,立馬堅決要求離婚。
也是呵,烈火出真金,大難見真情,關鍵時刻。確實可以看出人的本性。有情有義的男人看到大石頭飛來是可以擋在老婆前面的,您倒好,自己先跑了,難怪老婆生氣。
但是生氣歸生氣。離婚就大可不必。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這是人的常態,人性本就自私。周作人曾經說過平民精神就是一種求生精神,而在求生之后求好,則是一種貴族精神。總不可能平時都平民,關鍵時刻就要求人家突變貴族吧。巴爾扎克老先生不是早就教育過我們,貴族是三代以后的事嘛。
話又說回來,大難臨頭時來救你的男人就值得托付終身么?我告訴你,那也未必。1933年,松花江大水,洪水濤天之際,一個叫三郎的男記者冒著生命危險,架著小船,在一家小旅社救起一位女子。這名女子叫張乃瑩,她被未婚夫騙孕丟棄,被扣押在旅社,帥哥三郎救起她之后,他們就同居了。
三郎是男子漢中的男子漢,關鍵時候確實表現不錯,但問題是東北人脾氣大,愛喝酒。接下來的5年,張乃瑩的生活一直窮困潦倒,她多病,但所有的家務都是她在做,因為他常喝酒,喝完酒還會打她。后來兩個人到了日本,帥哥和房東太太有了曖昧之情,兩人分開后,這個男人還覺得很不服氣,他說:“她罵我有‘強盜’般的靈魂,這確是傷害了我。如果沒有我這樣的靈魂,恐怕她是不會得救的。”
這個男人叫蕭軍,這個女人叫蕭紅。
人是禁不起考驗的。就算禁得起這個考驗,未必經得起那個考驗。比如蕭軍就禁得起大水的考驗,但禁不起時間的考驗。
大難臨頭。要防一種人:就是那種會把你一把扯下來。墊在自己腳下,以便自己活命的人。而那種舍生取義讓你飛的人,可以佩服、可以愛慕、但不可強求,而且也不是絕對標準。所謂大難臨頭各自飛。這話并無褒貶之意,因為那是普通人最多的選擇,在最短時間內的下意識反應。
大難臨頭,怎么飛,飛的姿勢,飛的速度。飛的理由,飛的方向,飛的時機,確實反映了你的體能、智商、情商,確實是一個嚴峻的考驗,但那也僅僅只是一個考驗,成績僅供參考。
我覺得如果大難來了。他跑了,跑了之后還能想起你,還能奮不顧身來尋你,也還算是有點良心。就像范柳原說的“……有一天,我們的文明整個毀掉了,什么都完了一一如果我們那時候在這墻根底下遇見了……流蘇,也許你會對我有一點真心,也許我會對你有一點真心。”
飛著,能活下來,大家還能生出那么一點真心,還能回眸顧盼,還能盤旋不去,還能心如刀絞,那么,也許我們還能靠著這一點點真心撐過去,甚至撐過這漫漫一世。
編輯 彩 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