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殺發生得極其突然。以至于領導尖叫著喊救命時,大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其實,在吃早飯時,“兇手”已在伺機動手了。那時候,是秘書小王最先發現他的。小王正感嘆著羊肉真好吃,忽然話題一轉說,你們看,你們看,他可真不怕冷呀。在他的提示下,我們看到一個衣著單薄的孩子一瘸一拐在餐廳門口走動。
窗外正飄著雪花,雪花染白了孩子的頭發和上衣。孩子的一只手插進口袋,大概是冷的緣故,他的身體在瑟瑟發抖。
在餐廳門口抽煙時,他開始向我們靠近。我們圍著領導說說笑笑,領導的幽默并不幽默,大家卻笑得開心。這時候,或許已有人注意到這個孩子了,也僅僅是注意而已,根本沒人想到他是沖我們而來的。
孩子的好腿拖著殘腿,一沉一聳滑稽地圍著我們兜圈子,圈子越來越小。外圍的幾個人開始議論,認為這孩子是個乞丐,另外幾個人點頭。正當他們確認了自己的判斷而回過頭參與領導的幽默時,刺殺發生了。
孩子以驚人的速度沖進人群,幾個同事被他撞得趔趔趄趄,他們的罵聲還沒停,領導就“救命啊、救命啊!”地叫了起來。
起初,人們以為領導的喊叫是個惡作劇,抑或是領導又一個幽默段子的開始。我們正準備發笑,就看到領導捂著流血的胳膊沖出人群,高喊:“報警,快報警。”大家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
報警電話還沒打通,“兇手”已被十幾個同事死死摁在雪地里。他嘴里哇哇怪叫,握刀子的手還在扭曲著揮舞。大家這才發現兇手竟是剛才那個孩子。
警車來了,救護車也來了,一輛帶走了孩子,一輛帶走了領導。孩子是被強行塞進警車的,他掙扎的能量驚人,三個警察勉強把他制服。
因為領導意外受傷,我們的考察計劃被迫停止。我們一部分人趕去醫院,一部分人留在賓館等消息。不久大家等來了消息,說領導傷得不嚴重,只是縫了幾針。我們這才松了一口氣。這時,大家都把話題扯到“兇手”身上,他為什么不刺殺我們反而沖進人群去找領導?莫非他認識領導?還是領導……顯然,領導并不認識這個孩子,因為,他在圍著餐廳轉悠時領導也是看到的。如果知道是沖自己來的,他一定會有所防范,不至于遭到突然襲擊。
臨近半夜大家還沒睡,都在等領導。領導回來了,是警車送回來的,領導的胳膊上纏著繃帶。看到那么多下屬上來噓寒問暖,領導說:“沒事的,沒事的,這完全是個誤會、誤會,大家都回去吧,明天繼續我們的行程。”
大家人離去了,心里卻在琢磨這到底是怎樣一個誤會,會讓一個孩子操刀殺人。
第二天,我們發現領導的氣色好多了,也開始談笑風生起來。仿佛昨天的事根本沒有發生一樣。正當我們狐疑地準備離去時。警車又來了,從車上還下來一個皮膚黧黑的中年農民。農民的臉色很難看,說不清是憂傷難過,還是驚恐無奈。他的普通話原本就很蹩腳,再加上著急,他連說帶比劃了半天,我們也沒有聽懂他的意思。但從他一下來就給我們不停地鞠躬來看,他給那個孩子應該是有些關聯的。
農民見到我們領導時要下跪,被領導一只胳膊攙住。這時,警察掏出一個薄薄的信封,說是一點補償。領導沒接信封,他說,他還是個孩子,路還很長,千萬別難為他,否則孩子一生就毀了。車子離去時,那人鞠躬不止。
之后我們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原來孩子一家是牧民,靠放牧為生。因當地的羊肉是一絕,好多人都慕名而來。去年,這家的一只母羊下了四個仔,其中一個生下來只有三只腿。因為行動不便,它受盡了同類的歧視和攻擊,就連它的母親也會無端地用角頂它。而孩子卻整天把這只羊手抱肩扛,視為珍寶。
頭天,一個旅游團看中了他們家的羊,說是全買了,而且殺掉帶走,回去發給職工當年貨。但孩子死活不肯賣這只羊。可是不賣這只羊,數量上就湊不夠了。見孩子四六不懂地抱住小羊的脖子不放手,這個團的領導火了,說,若湊不齊一只也不要了!為了做下這筆價值可觀的生意,孩子的父親就趁孩子睡覺時把他的羊給宰了。只是他沒想到,孩子睡醒后就發起瘋來,父親以為他發發瘋也就算了,沒想到,這孩子會找到這個鎮子唯一的一家賓館來。結果就出事了。
可大家還是不懂,這孩子為何要找咱們領導呢。秘書小王悄聲說,那個領導也是個胖子,也戴副金邊眼鏡,據說跟咱們領導長得十分相像,只是那個團一早就離開這家賓館了。
責任編輯 卓 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