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媽一個甜甜的笑

進入冬季的時候，我去鄉(xiāng)下采風，在瘦骨嶙峋的小河邊，看見了一個洗衣服的小姑娘。小姑娘不到十歲，圓圓的小臉蛋被寒風吹得通紅，一雙小手也被冷水浸得發(fā)紫，看了讓人心疼。在城里，像她這么大的小姑娘，還在媽媽面前撒嬌，什么都不要干。而她，卻要在這么冷的天氣里這么涼的河水里洗衣服。她的媽媽為什么不來洗呢?這個當媽媽的也真當?shù)貌顒拧Ｎ倚睦锾嫘」媚锉Р黄健?/p>

我問:“小姑娘，你媽媽為什么不來洗衣服?”

小姑娘抬起頭，兩只大眼驚訝地望著我。我以為她沒聽清我的話，又重復了一句。她把眼光從我臉上移開，又低下頭去洗衣服，一邊洗，一邊小聲地對我說:“媽媽和爸爸打工去了，不在家。”

又是一個留守兒童!我看著她面前的那堆衣服，又問:“你奶奶呢?”

小姑娘嘆了口氣，臉上的神情和她的年齡很不相稱，說:“奶奶有病，什么都不能做。”

我心里不覺涌上來一種怪味，問:“你家里還有什么人?”

小姑娘說:“有個弟弟，才五歲。”

小姑娘埋下頭去，拿起一件衣服，在青石板上搓著，搓出臟水來了，就放到河里一下一下地抖，抖得十分吃力。看著她那吃力的樣子，我的心一陣酸楚。看來，在這個老小三口的留守家庭，小姑娘是家里的頂梁柱了，她那稚嫩的肩膀，過早地挑起了生活的重擔。我突然想幫小姑娘一把，便蹲下去，準備替她洗衣服。可是，還沒容我出手，小姑娘突然尖叫起來:“你來干什么，誰叫你來的?”

我吃了一驚，以為小姑娘不讓我?guī)退匆路Ｌь^看時，才知道小姑娘不是沖著我叫，而是沖著我身后的方向。我回頭望去，只見彎彎的小路上，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正跌跌撞撞地向這邊跑來，一只鞋子跑掉了，也不撿，光著腳繼續(xù)跑。小姑娘扔下手里的衣服，起身向小男孩跑去。我知道了，那小男孩是她弟弟。

小姑娘斥責小男孩:“誰叫你跑這里來的?為什么不在家里陪奶奶?”

小男孩凍得小臉通紅，兩根綠鼻涕一上一下地吸溜著，想說什么卻氣喘吁吁地說不出來。小姑娘幫他揩掉綠鼻涕，又走過去把他跑掉的鞋子拾起來，幫他穿上，又把他凍得紅腫的小手塞進自己的小懷里暖著。 “看你凍成這個樣子，媽媽要是知道了，不知道該怎么心疼。”她生氣地呵斥著弟弟，儼然是個小大人。

小男孩不理會姐姐的斥責，把小手從姐姐的懷里抽出來，說:“姐姐，媽媽寄照片回來了。”

小姑娘兩眼一亮，忙問:“照片在哪里?”

“在這里。”小男孩變魔術似的，從懷里拿出一個信封，信封里裝著一疊照片。小姑娘迫不及待地把那些照片拿出來，高興得尖聲大叫:“叔叔，你看，媽媽好漂亮。”她把照片遞給我看，讓我一同分享她心中的幸福。可是，我一點也幸福不起來，那些照片使我的心更加酸楚。小姑娘的媽媽像影視明星一樣，在照片里擺出各種各樣的姿勢，性感，時髦，風光燦爛。我在心里對著那些照片說，孩子的媽媽，當你擺出各種姿勢幸福得燦爛動人時，你可曾想過你們這些留守在家里的孩子，小小年紀就承受著生活的重擔?

我突然想，應該給兩個孩子拍張照片，寄給他們的父母，讓他們看看他們的孩子在家里過得是多么的艱難。我說:“小姑娘，你們想給媽媽寄張照片嗎?”

小姑娘說:“想啊，可是沒人給我們照。”

我說:“我給你們照。”我從包里拿出照相機，讓姑娘回到洗衣的地方，我要給她拍張在寒冬的河水里洗衣的照片，讓他們的父母知道，他們不到十歲的孩子是多么的辛苦。小姑娘順從地蹲在河邊，手里洗著衣服，小臉龐扭過來，對著鏡頭，漾出一臉甜甜的笑。

我的心不覺一跳。小姑娘，你為什么笑得這么甜啊，你難道一點感覺不到，父母不在身邊時，你們日子的艱辛?你笑得這么燦爛，這么甜蜜，爸爸媽媽看到了，還以為你們生活得多么幸福哩。

我心里雖然這樣想著，但還是把快門按了下去，給小姑娘留下了一個甜甜的笑。

責任編輯 卓 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