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拿走了蝸牛殼?

摘要:臺灣房價從1986年開始連續多年飆漲，最終引起民眾走上街頭形成了“無殼蝸牛”運動。而引發這次房價飆漲的因素是多方面的，從政治上看，執政當局放縱投機并通過高房價策略維護其統治穩定;從經濟上看，連年的貿易順差使得島內游資充斥，外匯管制的開放使更多的外資得以進入臺灣房地產業。這些因素共同構建了臺灣房價高位運行的基石，它們正是拿走蝸牛殼的元兇。

關鍵詞:房價;無殼蝸牛運動;土地政策

中圖分類號:F293.3 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673-291X(2010)08-0035-02

國民黨敗退臺灣后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所以，從1952年臺灣經濟開始了穩步的發展。經濟的發展使得臺灣人民的收入水平逐漸提高，與此同時，臺灣的房價也水漲船高。正常情況下，房價必然隨著國民收入的增加而增長，增長幅度也應與國民收入增長幅度相適應。然而，從1986年開始，臺灣房價連續多年飆漲，大大超過了人均GNP的增長幅度。自1952年至1990年，臺灣地區的平均國民生產毛額平均每年增加6.4%，經由四十年的GNP持續增加，一般民眾已經累積足夠的財富，到1990年平均國民生產毛額已經增加到7，953美元[1]135。臺灣從1986年開始進入房價上漲的快車道，房價在1989年時達到了1964至1991 年的峰值，飆漲的房價加重了臺灣民眾的焦慮情緒，最終爆發了著名的“無殼蝸牛”運動。本文就是要分析這次房價飆漲的原因所在，也就是要找到拿走蝸牛殼的元兇。

一、房價上漲的政策因素

亨利·喬治認為，“讓現在擁有土地的人，倘若他們愿意，仍舊保有他們喜歡稱作‘他們的土地’的土地。讓他們繼續稱‘他們的土地’。如果我們取得了核仁，可以讓他們據有外殼。沒有必要充公土地;只有必要充公地租”[1]340。施行了這種土地政策后，地主雖然有名義上的土地所有權，但因國家可以優先購買土地及擁有全部(或絕大部分)土地增值，所以，公眾可以在最大程度上享有土地利益。受到亨利·喬治的影響，孫中山先生提出了其著名的“平均地權”思想。臺灣執政當局一直奉孫中山先生的理論為正朔，戰后國民黨當局正是以其“平均地權”、“耕者有其田”為綱領進行了農地改革。正因為這次改革非常成功，所以，日后的臺灣經濟才有起飛的基礎。然而在市地改革上，國民黨就顯得裹足不前。1969年4月國民黨執政當局頒布了《策進全面實施平均地權及貫徹實施耕者有其田綱領》，其中，甲目平均地權第三條和第五條分別為:“地價稅采累進稅率，但對于自用住宅地，應從輕課稅;對于不在地主之土地及都市地區內之空地，應加重課稅”、“土地增值稅采累進稅率，并應將現行稅率酌予提高，以抑制土地投機，而達到地利公享之目的”[2]579。這兩條集中反映了臺灣當局以地價稅和土地增值稅為手段抑制地價飛漲和土地投機的愿望。1977年，臺灣當局頒布了“平均地權條例”，雖然在名義上仍然以“平均地權”為噱頭，然而在實際的措施上卻明顯與其背離。

從表1我們看以看出:

1.地價稅

從1986年開始，地價稅率從原來的1.5%降低為1%，其他各級累進稅率隨之降低0.5%。并且累進級距減少了一級，最高累進稅率由1968年的7%降低為5.5%。

2.土地增值稅

1977年頒布“平均地權條例”后，增值稅率的級距由原先的四級縮短為三級，并將最低稅率從20%提高到40%，而最高稅率由80%降低為60%。

地價稅與土地增值稅的調整趨勢，基本上是朝著減輕地主負擔的方向進行的。而土地增值稅的修訂更體現出了減輕大地主(土地投機者)負擔的意味。土地增值稅由20%、40%、60%、80%修訂為40%、50%、60%，使得大地主在原始地價相對較低的地區(如城市邊緣)仍然可以獲得大量增值。在土地政策逐漸向大土地所有者傾斜的時候，臺灣國民收入分配的天平也開始傾斜。進入20世紀80年代以后，基尼系數與五分位指標都逐年上升。這意味著收入分配越來越不公平，貧富差距逐漸擴大。合理的收入差異造成的分配不均不會引起民眾的強烈不滿，如:技術勞工與非技術勞工的報酬差異;從事科技創新與傳統產業利潤的差異;追求生產效率提高與無效率經營的成本差異而造成的報酬與利潤差異等。上述這些差異所引起的收入分配不均應該予以肯定，它們可以作為社會發展的刺激因素。然而臺灣80年代的社會財富分配問題卻不僅僅是由上述因素引起，土地投機活動才是挑戰收入分配公平的關鍵因素。地價的上漲使得地主不勞而獲，而土地政策卻傾向于減輕大地主負擔，使其有愿望也有余力大量囤積土地，本來應為全民所有的土地增值卻進入了少數私人的腰包。所以，逐漸接近的累進稅率級距使得土地增值稅對投機者的威懾力大大削弱，也使得臺灣土地供給日趨緊張。

除了土地供給緊張之外，臺灣“住者有其屋”的住宅政策也間接的托高了房價。中國人傳統上“安土重遷”，特別重視土地與住宅。“住者有其屋”政策，除了符合臺灣居民傳統對不動產的偏好以外，其實還發揮了另外的功能。“住者有其屋”與“耕者有其田”一樣都賦予了臺灣民眾不動產的所有權:“耕者有其田”使得農民必須長期從事農業工作，安于耕田之上;“住者有其屋”起到了相同的作用，大部分買房者都需要通過銀行取得貸款，為了償還貸款，買房者就會謀求穩定的生活工作環境。所以，“住者有其屋”可以使社會更為穩定，更利于執政當局的統治，因而臺灣形成了高住房持有率的社會。高住房持有率使得房價上行變得愈發容易。臺灣地方派系及財團通過托高房價來獲取巨額利益，已購房者也期望房價上漲，而未購房者為社會中下階層并且人數較少，不足以對上行的房價形成阻力。“在大部分的人都已經擁有自己的住宅且房價已經很高的情況下，如果地價再高漲，則會引起尚未有自用住宅者強烈的抗議，但亦僅限于欲購屋者。”[1]159在此情況下，政治權力者與經濟權力者共同達成了權力的合謀，構建了高房價的基石。

總之，從政策層面上來講，臺灣當局并沒有實質上限制土地投機，所以，其土地政策對于抑制房價的飆漲只能是口惠而實不至。

二、房價上漲的經濟因素

臺灣進入20世紀80年代以后，出口呈現出了跨越式的增長，參見表2:

大量的出口造成了國際收支順差額的增大，盡管臺幣升值，但臺灣的外匯儲備額卻從1985年底的225.56億美元增大到1987年底的767.48億美元，兩年之內增大了2.4倍，之所以會出現這種矛盾現象的原因有三:第一，面向出口政策的傾斜:第二，外匯管制的“扭曲”:第三，游資的誘導心理[3]340。然而在1987年臺灣當局放寬了外匯管制，外國投資蜂擁而至，見表3:

進出口順差的增加與外資的大量涌入使得臺灣社會發展的弊端體現出來，財團利用這些充足的資本進行大手筆炒作，如國泰人壽于1987年2月以高于底價三倍(每坪九十萬)的價格標購南京東路的華航旁的土地，此舉引爆了80年代末期的臺灣土地飆漲[4]。根據蕭新煌與劉華真的分析，1986年臺灣第三次房地產價格飆漲主要是因為:1982年開始得由銀行承辦金融貸款給建筑業，并且1985年連續四次降低銀行利率;20世紀80年代進出口連年順差，造成島內游資充斥;財團順勢炒作;1987年放寬外匯管制，國外資金大量涌入[5] 。在這種情況下，臺灣經濟的“新興工業化經濟群體化”決不是無條件的，在經濟的“新興工業化經濟群體化”的過程中及作為其后果，臺灣經濟患上了所謂“新興工業化經濟群體綜合癥”，使它陷入了難以擺脫這些病癥困擾的困境。所謂“新興工業化經濟群體綜合癥”是在“經濟開發獨裁”下，光靠出口發展經濟所帶來的種種弊端:工農差距的擴大、勞資問題的激化、環境破壞的嚴重化、投機行為的猖撅、拜金主義的蔓延、人才與資金的外流，等等，應是所謂“繁榮與破壞”并發，而且這些病癥已經不可能在現存的政治經濟體制中得到解決了。就這一點上說，這蘊寓著臺灣已面臨進行政治社會變革的契機了[5]338。

三、結論

通過以上的分析，筆者認為，造成1980年臺灣房價飆漲的因素是多方面的:從主觀來看，政治權力著重于對其統治穩定的考量，經濟權力者則關注于最大利益的攫取;從客觀來看，臺灣連年順差所產生的大量外匯貯備和大量國際資金的流入使得房價加速上行勢不可擋。換言之，權力的合謀為臺灣房價的上漲提供了可能性，而游資和熱錢為它提供了現實性。飆漲的房價逼迫著弱者發出吶喊， 1989年臺灣的“無殼蝸牛”運動喊出了全世界無房者的心聲，而高房價的幕后推手們是拿走蝸牛殼的元兇。

參考文獻:

[1] 李承嘉. 臺灣戰后(1949—1997)土地政策分析[M].臺北:正揚出版社，1998.

[2] 亨利·喬治. 進步與貧困[M]. 吳良建，王翼龍，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5.

[3] 蕭錚. 蕭錚回憶錄:土地改革五十年[M].臺北:中國地政研究所，1980.

[4] 汪慕恒，陳大冰. 臺灣經濟發展的成就與問題——新興工業化經濟群體的典例分析[M].廈門:廈門大學出版社， 1996.

[5] 蕭新煌，劉華真. 臺灣的土地住宅問題與無住屋者運動的限制[J].香港社會科學學報，1993，(2):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