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普的詩(5首)

劉普，男，1969年12月出生，河北省張北縣人。作品散見《星星》《詩選刊》《詩神》《歲月》《綠風》等雜志。

兩只蝴蝶

兩只蝴蝶

一只微微發黃

一只黑中帶白。整個下午

它們拍打窗戶上的玻璃

它們不斷碰撞

是什么使它們試圖進入

這人民法院的屋內?

一件冤情，一個細節

正在播放的哀婉的《梁祝》

還是那副價值不菲油畫中的春曉?

已是秋天，地上鋪滿了黃葉

我想這兩只蝴蝶一定是

要從秋天的邊角挖出一條路

當我輕輕推開窗戶的裂隙

它們卻不動聲色又滿懷愧疚地

飛開

影子

一個人拖著它的影子

在走。他的影子

一點點變薄

他的心腸

一點點變硬

年輕時，影子變長

年老時，影子變矮

樂了，把影子扛在肩上

累了，影子收回體內

夜深人靜時，影子代替他

走了很多路

光天化日下，影子

又像尾巴一樣搖擺

影子記錄著他的每一步的行走

記錄著他每一滴

高處的憂傷和低處的歡愛

當他遠去，影子就會

在大地的某處留下

一頁無法抹去的空白

磚茶

一塊磚茶

它身板好得

像當年如日中天的父親

那年翻修舊房磚茶泡出的水

香透了半個村莊

那群蓋房的人

他們把磚茶品得很響

臉上溢出滿足的聲色

現在我回到鄉下，老房子

還在那里等著

喝茶的人都逐一一老了

有的已躲進了村莊的傳說

磚茶的茶香如過去的時光

從我的心底飄過

從我的心底飄過時

沒有發出一滴聲響

泉水

泉水流著

滋養著我的童年

滋潤著村里的光陰

出去打工的人，常常把

泉水帶上一瓶

像是和村莊達成一種約定

那年下鄉的知識青年，常常把

泉水看個究竟

離開家鄉幾十年，耳旁時常想起

泉水的聲響

那種激越那種清脆

一滴滴滌蕩我的心扉

比城里一塊錢一瓶的水

多了些從容淡定

多了些甘甜美麗

想起它我就有一顆回到故鄉

看一看的心

小鎮

小鎮老了

越來越不像一個鄉的

政治文化中心

中學搬到單晶河鄉

法庭搬到大河鄉

連鄉干部的家屬

也搬到了縣城

規模縮小的衛生院

被外面的診所頂得夠戧

三兩家小飯館

總是餓著肚子

灰著臉燎羊頭的陳廣

被一輛汽車卡在42歲

只有那個醉鬼王江

仍紅著眼睛東遛西逛

累了就在墻根曬曬太陽

吹過來的風，不似以前強硬

不似以前匆忙

小鎮在它的軟磨硬泡中

名存實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