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振虞的詩(4首)

棉花

棉花，木制，水分兩行，從鐵鏈里穿過

它向深處開。微笑，然后哭泣，然后不動聲色

飲下山坡上所有的月光

它在白色中呻吟，牙根里兵荒馬亂

戰爭揮汗如雨，唇色鮮艷

有誰真的在意那一刻的謊話連篇

或者背上的鬼影兩兩斑駁，殺將下來

陽光之外，剩下的無法具體丈量。靠近地下

三尺

它們整齊劃一晝伏夜出，讓草色向內張合

火坐在對岸，一臉壞笑，放出吸血的蝙蝠

貼著山脈飛向高處。風被抽掉力量

路過的云朵，紛紛墜進棉花深處

這一夜在遠方

在遠方，我想要砍倒樹，抽出年輪

守住它的出生和死亡

我將我還給土壤

為苔蘚和螞蟻備下過冬的糧食

聽它們講故事，保守相同的秘密

放火的孩子點燃荒草，在火焰中長大

他從我身邊跑過，穿走我的河流

從地下背走我的時間

寂靜處，我栽下的小葉草與風

與月色與無邊，沒有任何結局

我路過我的這一夜，沒有絲毫聲響

沒有晃動。所有的石頭含苞欲放

而我深埋于遠方，如一口井

被水牢牢綁在龐大的根系中央

他們這一代

他們身上栽著桃花，在子夜淌過大街

他們的語言被關進瘋人病院

他們敲打自己，散出老態的鐘震蕩的空洞和

疲倦

他們被種植月光的人恥笑不潔

他們從巖石中鑿水止渴

他們掐滅煙蒂，像掐斷自己的血管

他們一絲不掛，用眼睛透露本性

他們的寂寞照進無邊濃重的深潭

他們的迷茫荒唐得可怕，又太真實

他們自兩腿之間開始向上裂開

他們尚不知自己被什么擊垮，卻一直被稱為

垮掉的一代

他們終于明白如果躲閃不及，會有很多石頭

自井口落下

他們終于明白一束光亮起，會照見更多的黑暗

惑

我不要的憂傷，如一只垂死掙扎的鳥

昂起頭，挺著胸膛

向前走，兩步、三步……刺入心臟

以便抓取一朵棉花背后的溫柔

關于棉花，木制。水分兩行，從鐵鏈里穿過

它先微笑，然后哭泣，然后不動聲色

飲下山坡下所有的白鴿

它再次在白色中呻吟，牙根里兵荒馬亂

戰爭揮汗如雨，唇色鮮艷

有誰真的在意那一刻的謊話連篇

或者背上的鬼影兩兩斑駁，殺將下來

陽光一米，剩下的無法具體丈量。靠近地下

三寸

或石或斗，它們整齊劃一晝伏夜出，讓草色

向內張合

火坐在對岸，一臉壞笑，放出吸血的蝙蝠

低身貼著山脈飛向高處。風被抽掉力氣，羽

毛潮濕

向陽面雷聲呈藍色，由下往上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