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的詩(10首)
2010-12-31 00:00:00若水
詩歌月刊 2010年7期
我為一只杯子著迷
"
給它水，便是水
給它酒，便是酒
給它毒藥，便是毒藥
"
年輕時，愛它的透明、潔凈
不可救藥的形式主義
現在，我愛它的緘默、包容
"
親愛的
如果你還那么容易生氣
想要摔一只杯子
我愛它
破碎時那一聲清脆
"
乳房
"
她為它準備了蕾絲花邊的文胸
蔬菜、肉類、糧食和飲用水
"
“喂養是多么艱難的過程!”
必須一直保持
柔軟、潔白、水分、彈性
連愛人最好也不讓他接近
"
這個讓我心疼的女人
將要在一首詩長大的過程中
細細守護她無與倫比的美麗乳房
信仰
"
作為一個人
達爾文從不故意踩死一只螞蟻
"
作為一只螞蟻
除了觸須擺動著，回應愛人的觸須
和她一起搬運一只蟲子的尸體
不明所以地活著，然后是不知所終地死去
實在無須因任何信仰
涕零感激
老鄉
"
在小飯館遇見這老鄉
他蓄胡須，喜酸辣
就著腰帶一樣寬的面條，喝燒酒
這些年，我學會了各種句型
敘述或抒情，卻越來越寡言
不是孤獨，是懷鄉病，讓我低著頭
"
這老鄉，把油潑辣子當小菜
顴骨和我一樣高，活像兵馬俑和我的親兄弟
讓我如歸故里
一遍一遍地給他添酒，話桑麻
"
這老鄉，像一間老屋
蓄著鄉音和童謠，在異鄉的北風里
溫暖如昔
讓人放了心
"
你的月亮美如菩薩
"
你說你要來看我
在某一個早晨出現在我的樓道里
偷偷給我看一眼你的月亮
"
那是一輪長了皺紋的、哺育過的月亮
我的暗淡啊，抑郁啊，再也藏不住了
一下子暴露在你的月光里
"
你的月亮美如菩薩
我孩子一樣地哭了
在喊出愛人的同時，也喊出媽媽
我不是個貪心的人
"
向艷史，索要一段清白
向死亡，索要我的親人
向雨季，索要我的回憶
向職業，索要我的尊嚴
向傷害，索要一個解釋
"
我不是個貪心的人
為了死后墳墓上
青春女孩敬獻的一束玫瑰
我向世界果斷伸出的雙手
絕不打算再收回
折子戲
"
直接從高潮開始
鑼鼓比心跳激昂
"
伏筆一一派上用場
愛與恨，在十字路口，分道揚鑣
悲劇與戲劇，激戰猶酣
從第一幕起，就掛在墻上那把劍
就要去飲血
"
花旦水袖飄飄
一場戲，部分由她而起
蓮步輕移，她終于入戲
結局已初現端倪
仍渴望拼死一搏
越逼近謝幕
越按捺不住心跳
"
我說的是鄉村戲臺上的折子戲
我說的是我悲喜交替的中年
"
牛仔褲
"
是這樣的女子
青蘋果的沖動和自由，不是風在吹她
是她在走路，風因她而動
"
是她的背包
招惹了異地的雨，是她的旅游鞋
沾滿不同顏色的泥濘
是她的短發，蔑視著婚姻和教條
"
是這樣的女子
盛開在世界各地的街頭
唱歌，戀愛，旅行，瀏覽雜志
熱愛地圖遠勝過一封情書
"
她好像永遠都在出發，卻無處可以抵達
"
有武器的人
"
有武器的人
在春天就是個傳奇
百花盛開
唯獨她身負絕技
"
她走在山坳
十八般兵器
只亮出戒指、手鐲、項鏈
山大王就落荒而逃
大好春光，散落一地
"
她走過我眼前
讓我異常敏感
"
一心想提醒她
是武器，就該掛在腰間
是傳奇，即使如花似玉
也該心懷慈悲
把滿懷的春色，和我坐地平分
蘭花開了
"
春雨細細的光線，照亮
樓群、馬路、樹木
灰塵和暗淡，是冬天的事
我的臉亮了起來
"
隔著幾個省的距離，我聽見你說
蘭花開了
在旅途中
我一路上都在念叨這句話
蘭花開了
"
我看見那么多的臉
北方人的，南方人的臉
剛剛被春雨照亮
又沐浴在蘭花的香氣里
"
我要踩著
春雨細微的鼓點去看你
聽見腳步聲，在樓道里響起
你不必給我開門
"
我是貧窮的阿里巴巴，
也是貪婪的四十大盜
我只要說聲:蘭花開了
你的門，就自己開了
"
你要緊緊捂住胸口
我就要來偷走你的寶貝
玉蘭花開
"
像我這樣的年紀
已不會去做重復而多余的事情
"
去年玉蘭花開的時候
我寫過一首詩
今夜重逢
她還是不知道吝惜自己的香氣
我已學會吝惜我的詞語
愛著，藏著，緘默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