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是伴著親人的笑聲來到這個世界,也終將帶著親人的淚水離開這個世界。用一道減法來算,每生活一天,便減少一天。當然,我們并不知道,那天是哪一天。因此,我們渴望,我們追求,我們慨嘆:活著就是福!
這個叫玲的女孩今年16歲,三歲時,醫生說她得了先天性的肌肉萎縮癥,不能活過20歲。她到我們學校初考時,大家便已得知原委。
兩年前當我走進二班時,看著她矮小的身子,乖巧的坐在第一排,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我。想必,是想對我這個新老師看個通透吧。當我柔和的對她一笑時,她靦腆的笑著,臉頰一陣緋紅,嘴角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米窩。我的心一顫:多清秀的孩子啊!為什么她會得這個病?這太不公平了!
由于肌肉萎縮,她的背已駝了,兩腿無力撐地,不能正常走路,得一手搭在別人肩上讓人扶著,一只手抓著自己的頭發,盡量讓自己的頭仰起來。因為她的脖子已沒有足夠的力度撐起她的頭。原本可以上160的個子,可此刻她坐在前排,卻與小孩一般無二。
她每天上學都是家人來接送,她母親居多,風雨無阻。每次看到她母親扶著她上臺階,我都想去扶她,但她母親的婉拒,而是想盡量讓她自己走。看著她辛苦的步履,我的眼淚在我的眼眶里打轉,望望班級里那些健康的孩子,我想說:人還有什么比健康的活著還更重要呢?
她很懂事。大概是像畢淑敏小說《血玲瓏》里講的:得病的孩子都比較清秀,比較懂事。
也許是吧。玲是好樣的。
有一次,我們談到“中學生早戀“的話題。當我問:大家希望將來的另一半是什么樣子的呢?”大家一窩蜂似的,像BOBD,像快男李煒……
女孩說的居多,我的眼光掃到玲的身上。
她只是淺淺的笑著,那米窩隨即一現:“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天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她有這個機會嗎?看著這張無邪的臉,我一陣心痛!
有時候,我在想,她知道她的病情嗎?
我試著從其他同學那兒打聽,都不敢問她。是啊,誰愿意去她這個永遠不能彌合的傷口撒鹽呢?我試想:也許她知道吧,讀書也許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吧!
前幾天,她跟我請假,說要到廈門。有一個從美國來的專家要見見她。這對她非常重要。我當然希望她能去。
但是她說:“老師,和專家見面要約時間,可能會耽誤一星期,功課會跟不上的。”
我強忍著淚水很想說:“傻瓜,還有什么比你的生命更重要了。”
但我說出口的卻是:“沒關系的,玲。我會交代你的同桌把作業記下來。你放心吧,落下的功課,各科老師也會找時間幫你補上去的……”
“嗯,謝謝老師!”
放下話筒的那一刻,我只是祈求上蒼能給她一個機會,一個能活下去的機會,哪怕是千萬分之一。
再過幾個春暖花開,她便是20歲,到她20歲的那年,她會帶著她花季般的年齡,帶著她淺淺的微笑,帶著她什么都還沒有嘗試的遺憾離開嗎?
此時,我的眼前又浮現了那個身影,一手抓著頭發,一手搭在母親的肩上,辛苦的走著,走著,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