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人的職業理想是和他的出版目的聯系在一起的。出版的本質意義在于文化的整合、積累與傳播,因此,我們所追求的應該是為文化而出版,而非為利潤而出版。出版可以有利潤,甚至是大利潤,但它始終不是目的,也不應該是出版人的理想追求。當然,為了出版更好地、更持久地實現其文化目的,就必須尋求文化與經營的協調統一、事業性與商業性的協調統一。
出版工作者的職業理想教育,可以從中國近現代出版史的光榮傳統中吸取有益的養分。人們所熟悉的商務印書館走過了百年滄桑與輝煌,它之所以能從一個小小的印刷作坊發展成為一個出版重鎮,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就是以張元濟為代表的出版家們有著崇高遠大的職業理想,并將這種理想付諸實踐。中華書局的創始人、杰出的出版家陸費逵能夠在激烈的競爭中開創出一片新天地,為我國的文化出版事業做出重大的貢獻,也是與他獻身書業的職業理想緊密相連的。他曾說:“我們希望國家社會進步,不能不希望教育進步;我們希望教育進步,不能不希望書業進步;我們書業雖然是較小的行業,但是與國家社會的關系卻比任何行業都大。”
歷史和現實的經驗都告訴我們,出版人職業理想的落腳點是自覺承擔社會義務。一般說來,個人對職業的要求可以概括為職業的三要素:維持生活、發展個性和承擔社會義務。這“三要素”在職業選擇中,都有其合理性。而作為一個有追求有理想的人,在職業選擇中應該把承擔社會義務放在首位。現代杰出的出版家、出版史料專家張靜廬在《我在出版界二十年》一書中,認為自己是“出版商”,而不是“書商”。他說二者“差之毫厘,謬以千里”。雖都以出版為手段,都要賺錢,但“出發的動機完全兩樣”。
英國出版家斯坦利·昂溫這樣告誡出版界同仁:“如果賺錢是你的第一目標,你就別干出版這一行。出版業所付的報酬遠非金錢所比。”他還說:“當代一位最杰出的作家說過:‘偉大的出版商就是一位文化部長,這個地位是沒有政治家資質的人所無法企及的。’”
事實上,崇尚精神文化價值的出版家和出版商,在西方也大有人在。奧地利一家只有四個人的青泉出版社的女經理韋格爾博士曾對中國書業界人士表示,一部手稿能否印成圖書,關鍵的因素是它的市場前景,但圖書又是精神產品,具有教育功能,因此不能單純從商業角度出發,還得考慮社會需要。所以某些書盡管商業前景不樂觀,但只要有一定的教育意義,青泉出版社也堅持出版。日本東京大學出版會第一任理事長有井廣已也曾提醒下屬:“不要單純追求暢銷書,搞這種書即使經濟效益上去了,可以快樂一時,卻不是大學出版社的本份。”這里道出了日本大學出版社的經營理念,也暗含著日本大學出版人的出版理想與追求。
出版人的職業理想與時代、與社會有著密切的聯系。因此,職業理想的樹立也應當與時俱進。當年,張元濟辦商務印書館的藍圖,是為變革社會提高全民族素質那樣的藍圖。簡而言之,張元濟辦出版社,確實不是單純為了出書,他是在辦一個旨在提高全民族素質的“大學校”。而抗戰時期主政商務的出版家王云五面對民族危亡、書業損毀,提出“為國難而犧牲,為文化而奮斗”的口號,宣布每日出版新書一種的計劃,并復刊了《東方雜志》等數種期刊。這里反映出來的職業理想具有戰時色彩,同樣是難能可貴的。作為進步出版家的鄒韜奮的思想飛躍,甚至可以說是近代中國出版事業的一大飛躍(陳原語)。這個飛躍的特征是,告別了單純以提高民智挽救民族危亡的思路,勇猛地同現實斗爭結合在一起,理想主義升華了,書籍雜志成為新的啟蒙運動的武器。可見,不同時代、不同時期的出版家的職業理想往往各具特色。
俄國思想家車爾尼雪夫斯基曾經說:“一個沒有受到獻身的熱情所鼓舞的人,永遠不會做出什么偉大的事情來。”的確,沒有理想就沒有靈魂,沒有理想就沒有動力。而崇高的職業理想則是引領人們奮然前行的旗幟和號角。中國近現代出版史上一代又一代杰出的出版家,正是因為胸懷崇高的職業理想,投身書業,無怨無悔,矢志不渝,才做出了可歌可泣、垂范后世的功業。今天,我們社會主義的出版工作者理當繼承先輩的優良傳統,樹立遠大的職業理想,為祖國文化出版事業的繁榮而努力、努力再努力。
(作者單位系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