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動于卑微的塵世

已經有很久，沒有再看過這么唯美、這么在平靜中有一種震撼力直達人心的香港電影。

《歲月神偷》，羅啟銳導演，主演是任達華、吳君如，還有新人李治廷、鐘紹圖。上世紀60年代末的香港，一條老街——深水埗，一家四口靠任達華主演的父親做鞋勉強維持生活。看多了任達華飾演的硬漢角色，我第一次看到任達華把一個在歲月中操勞、花白了雙鬢、嘴上嚴厲、心里慈愛的父親角色演繹到讓眼淚恣意流淌。在這個角色的一片湖泊之中，我們許多人會看到自己父親的倒影吧？

也許，生活原本艱難。在生活的艱難中，在生活的幸福中，在對歲月的緬懷中，我們把往事拉成日落時分的光影。那些光影里，是平凡的往事，快樂或者我們無法抗拒的傷。

平淡的家庭如果可以一直這么平淡下去，也是一種幸福。在類似于老北京四合院那種街坊式的喧囂中，生活原本也可以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把幸福重復下去。可是有時候命運似乎連這樣的幸福都不肯給予最底層的人群，原本身體很強壯的哥哥羅進一突患血癌，把這樣一種最卑微的幸福也給徹底毀去。

吳君如徹底顛覆了自己以前的搞笑式表演風格。面對生活的艱難和不幸，這位堅韌、樂觀、潑辣的母親，總是拿鞋子作比喻來鼓勵自己，也鼓勵全家人去勇敢、樂觀地生活下去。“一步難，一步佳；難一步，佳一步。”“做人，總要信。”當這些臺詞從吳君如飾演的母親角色嘴里反復出現的時候，我們不知道天底下還有多少這樣的女性一起支撐起了這個卑微和幸福以及悲傷的塵世？

羅進一和自己女同學純真的愛情，你是不是也曾經擁有？今后，你還會擁有嗎？一個對視的眼神，都能讓彼此顫栗，我們也不再這樣戀愛很久了吧？在這兒，她是羅進一的女同學；可是在那豪華的別墅里，她是家族的二小姐。不說羅進一后來得了血癌，即使他健健康康，男女雙方懸殊太大的家庭條件，估計也會讓這對青年男女純真愛情最終都化在那兇猛的臺風里。“金魚是最快樂的，因為她的記憶只有三秒鐘……但有些事情一輩子能記住……”這句話，是喜歡養魚的羅進一說的，當歲月被全部偷去，能讓我們記住的，也許也僅僅是紅塵中心心相印的男女相視的那一刻。

羅進一死去。做鞋匠的父親專門去拔了一棵紅杜鵑栽在他的墳頭，當他要去拉住弟弟羅進二的時候，我們看到他的一只手掌因為拔杜鵑用力太猛，一道深深的血痕鮮艷如他大兒子墳頭的杜鵑花。

幾年后，父親也死去。當年調皮的弟弟也長成了死去的哥哥那樣大。在哥哥的墳頭，杜鵑花開得正茂。弟弟和母親相依相偎。當年調皮搗蛋的弟弟也變得像當年的哥哥一樣懂事。天空，真的出現了兩條彩虹——哥哥活著的時候就說天空是會同時出現兩條彩虹的，只是這樣的機會也許幾十年都不會碰到。現在，他們做到了。

生活仍將繼續。也許到最后，我們才發現，在變幻的生命里，歲月才是最大的小偷。【責編/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