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電影震的不是房屋,而是我們每個人的內心
《唐山大地震》是一部蹂躪人心的電影影片說的是一個平凡而幸福的四口之家,因為地震而裂成碎片。父親(張國強)倒在瓦礫之中,兒女被壓在一塊樓板下,母親(徐帆)在二者只能救其一的必答題面前,無奈地選擇了弟弟母親從此生活在歉疚和悔恨中,幸存下來的女兒留下了一道難以磨滅的陰影
唐山大地震的主沖擊波維持了23秒,這23秒在電影里轉化成了4分鐘的山崩地裂好萊塢的災難片看得多了,但看著中國式建筑坍塌、萎落、化為齏粉,那種感同身受無可比擬更重要的是,影片從這一刻起進入無法逃避的傷情段落,總有一種力量讓人心頭大震。
女兒家總是心重
雖然只是剛剛上學的年齡,但母親一句“救弟弟”,使她的心徹底冰封。,天災壓頂,劫后余生的人本來就郁悶難遣,更何況,一個童稚的心靈遭到了親人的“背叛”,她不可能體會母親的兩難和心碎,她只知道自己被無情地拋棄在廢墟下面。女孩兒眸子里的光彩慢慢熄滅,讓人情何以堪?
女兒帶著對母親和世界的怨恨,“隱姓埋名”地進入領養她的家庭。養父(陳道明)和養母(陳謹)給了她濃濃的天倫之愛、但她仍然像拒絕融化的冰,每每被半夜的噩夢驚醒長大成人,戀愛生子,她帶著一腔的決絕消失又出現,當養父再次讓她去找生母時,她說出了令人肝腸寸斷的臺詞:“我不是記不起,而是忘不掉!”可見,化為廢墟的城池可以重新挺立起來,而人的心一旦散碎成片,就再也難以收拾。
留在唐山的母親一點兒也不比女兒活得容易,家園得到重建,她心里裝的還是死去的親人,甚至無法容下另一個男人。在地震中失去手臂的兒子幾經奮斗,成為一個有型有款的人,她還是不肯離開安放靈魂的老房子。當中國人熱火朝天地向著新生活飛奔時,她形容枯槁地承受著一次次心靈的余震,在孝順的兒子面前,她的堅持近乎不通情理,她實際上是用自虐來求得畸形的安寧。
多年以前,臺灣著名的哭片《媽媽再愛我一次》引爆了億萬中國人的淚腺。而《唐山大地震》由幼小的女兒對母親心生怨恨始,由成年的女兒和蒼老的母親和解終,完全可以根據其主線命名為《女兒再愛我一次》。這路影片最容易拍成為催淚而催淚的溢情片,但《唐山大地震》一路娓娓道來,充斥著沾滿人間煙火的細節和時時引人觸動的情愫,絕無刻意向觀眾邀約眼淚的煽情化處理。相反,它時時節制、每每收斂,每當我以為它要進入撕心裂肺的號啕時,它就鏡頭一轉,輕巧地進入了下一個場景
這其實是高明的手法,讓觀眾跟劇中人哭成一片那是電視劇的做法,電影就是要引而不發,那種纏繞氤氳、無處伸張的悲傷最是打動人心。當然,情感的水位不斷上升之后,總是要決堤的
在墓碑林立的死難者陵園里,重逢的母女實現了淚眼相望的和解,也放出了大快人心的悲聲。
除了這條主線外,沿路還鋪設了很多情感“炸點”
奶奶(呂中)對兒媳(徐帆)的體諒,養父對女兒的疼愛,無不攪動人心。“養父”陳道明發飆痛毆“薄情郎”陸毅的時候,一種無比快慰的情緒彌漫開來。“女兒”張靜初和“弟弟”李晨重逢的時候,一種蒼天有眼的慶幸感讓人坐立不安。兩個第三代都叫“點點”,看似荒誕不經,實則有一種冥冥之中“點對點”的奇妙。
除了情感表達上絲絲入扣之外,這部電影的制作細節也處處有心。上世紀70年代唐山似曾相識的市容,一上來就確立了精工細做的質感。時光飛逝,轉眼已是1986年,兒子的房間里不經意出現了馬拉多納的海報——那年的世界杯是為他而設的。鏡頭再一轉,劉歡唱起了《幾度風雨幾度春秋》;再一轉,那英在春節晚會上高歌《青青世界》。最大眾化的親情感受和最標志性的集體記憶不斷相遇、相撞,一幅當代中國的悲歡離合畫卷浮現眼前。
徐帆說著一口地道的唐山話,沉穩地奉獻了影后級的表演。呂中說著山東話,把面冷心軟的婆婆演得十分到位。陳道明在片子里爆發了兩次:掌摑陸毅和譴責女兒,每次都在點子上。張靜初的氣質夠冰冷,她往那兒一站,不怒自怨。李晨的氣質夠陽光,可還是不能照亮母親陰郁的心。
這是一部能調動國人公共記憶的史詩電影,也是一部能引發公眾情感共鳴的主流電影。以往,馮小剛總被認為是一個喜劇類型片的高手。這一次,他向世人展示了記錄民族心靈史的超強內力。23秒的天變帶來了32年的分斷之痛,太陽落下,太陽升起,那些殘破的心靈被影象永遠地留存。
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它的票房大賣和拿獎如麻是可以預期的。如果運氣好一些,這部電影甚至可以成為馮小剛電影沖出亞洲、感動世界的急先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