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卓蘭特意選擇了一段舒緩清越的古箏曲作自己的手機鬧鈴聲。她想古箏曲比起流行歌曲來少掉了許多嘈雜的伴奏,既可以把自己叫醒去上早自習,也不至于把丈夫黎強吵得睡意全無。
當了多年教師的文卓蘭依然不喜歡早起。手機鬧鈴錚錚淙淙響起時,她總是舍不得睜開眼睛,總是戀戀不舍把臉貼在純綿枕頭上在心里說:再睡五分鐘。
綣縮在溫暖輕柔的被子里文卓蘭有一種莫名的倦意,她知道自己是厭倦了那一份等著她去做的工作,十五年了,那一張講臺她已經站煩了站厭了。直到快要遲到時她才從床上翻身躍起,一面大聲叫醒在另一個房間睡覺的兒子,一面慌慌張張地去洗漱。
文卓蘭的每一天都是這樣開始的。
許多初次見面的人都會對文卓蘭的職業作相同的評價:女的當老師很好啊!有時他們還會恭維黎強:省了給孩子請家教的錢了。
在文卓蘭眼里教書卻不是一份好職業,苦和累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煩。行外人提起老師只會想到一本教科書,一群孩子。教科書是沉默不語的,孩子們是單純無邪的,一個由書和孩子組成的世界該是多么美好。其實不然,單純的孩子身后是并不單純的家長,那薄薄的教科書背后是工資、獎金、職稱、名次、榮譽……這一切物質的和精神的需求又與種種復雜的人事攪纏在一起,最終你只能用一個字來概括它們:煩。
文卓蘭原本在一所山區小學校——清水嶺小學教書。清水嶺,一聽這地名,有碧青的山,透亮的水,加上樸實的山里人,你或許會想到世外桃源了。其實不然,清水嶺小學留給文卓蘭的記憶并不愉快。
文卓蘭記得有一次上海一所學校開展“手拉手”愛心活動,他們給清水嶺小學捐贈了一批學習用品和圖書。校長和兩個男教師把這批捐贈品運回來時,立刻就有三個女教師圍攏過去,只見她們動作迅速地把那幾個大大的蛇皮口袋打開,然后抓住口袋的底部“嘩啦”一下就把里面的東西全倒在了地上:都是些半新不舊的圖書、鋼筆、文具盒、書包……三個女教師一人提著一個塑料袋開始了你爭我搶的翻撿,偶爾她們會撿到一只嶄新的筆或是文具盒,她們便發出一聲驚呼,仿佛撿到了寶貝般地高興。
那一幅情景深深地印在了文卓蘭的腦海,她覺得那幅情景就是那所山村小學精髓的凝聚:窮酸的貪婪,愚昧的狡黠。
文卓蘭遠遠地看著她們,心里充滿鄙夷和酸楚,她骨子里脆弱的清高掙扎著,她不肯這樣被同化了。
那三個女教師翻撿剩下的物品被校長分成了幾堆,一個班分到了一堆,再由班主任分發給學生。學生們自然是不知道這批捐贈品中的“精華”已被翻撿去了,他們滿心歡喜地拿著分到手的圖書或是文具盒回家去。
后來文卓蘭調到了縣城中學,她以為可以遠離那些為一點蠅頭小利而鉆營的農民式的狡黠了,可是不久文卓蘭發現中學的老師們不會去翻撿破舊了,可他們另有一個特點,那就是辦公室里男教師們的話題不是麻將就是女人。每天談論完麻將的輸贏、手氣的好壞后,他們的話題就會轉到女人的乳房和屁股上,好在辦公室里都是結了婚的過來人,他們的說笑也就肆無忌憚。女教師們幾乎都成了打趣的對象,他們動員胖的去減肥,瘦的去豐乳,男女之間那點事兒被他們創造性地演繹成一則則令人捧腹的黃段子。
老師們在辦公室里發表的許多精辟言論時常讓文卓蘭“嘆為聽止”。
有一天一個男老師給女老師們出了一道題:“女人頭發長見識短”這句話說明男人比女人聰明,那么男人為什么比女人聰明?女老師們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都茫然地搖頭。那個男老師故弄玄虛一番后給出正確答案:因為男人有兩個頭——人頭和龜頭。
每逢這種時候,文卓蘭只好在一旁附和著笑幾聲。
一位資深老教師給文卓蘭解開了疑惑,他說:“小文,我們這個學校水很深吶,在辦公室里除了麻將和女人什么都不能說。”
雖然是剛調入的新人,文卓蘭也深知人際關系的微妙復雜,所謂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嘛。可是再怎么說也不至于像明朝時的偵緝機構——東廠那般戒備森嚴吧?
日子就這樣平平淡淡、日落月升地過著。
一天早晨文卓蘭依舊在錚錚淙淙的古箏曲中醒來,起床后她照常去叫醒上小學二年級的兒子??墒莾鹤討鸬穆曇裟枘璧?,文卓蘭走進兒子的房間,她伸手摸了摸兒子的額頭發現兒子發燒了。
那一天碰巧黎強到外地出差去了,而文卓蘭正好又有第一節課,怎么辦呢?按學校的規定,請事假一節課要扣三十塊錢的工資,病假也要扣二十塊錢。有了這樣嚴酷的經濟懲罰,老師們都不肯輕易請假。文卓蘭一天的工資報酬也不到六十塊,哪里劃算去請事假呢?慌亂中文卓蘭想起和自己教同一個班的劉青老師,劉青老師的課是第三節。文卓蘭就打電話給劉青,她請劉青替自己去上第一節課,這樣她就有時間帶兒子上醫院去看病,然后她還來得及去上劉青的第三節課。
當文卓蘭安置好孩子氣喘吁吁地趕到學校時,學校的雜務卻通知她到校長辦公室一趟。校長是一個不茍言笑的中年男人,平時給人的感覺是面無表情,他一生起氣來卻有幾分猙獰。他訓斥了文卓蘭一頓,又語重心長地向文卓蘭重申學校禁止教師私下調課的規定,最后宣布文卓蘭被記曠課一節,劉青口頭批評一次。
文卓蘭滿腹委屈地回到辦公室里,小聲嘀咕了幾句:“這哪里是學校嘛?就像是進了勞改隊,勞改隊里還倡導人性化管理呢,到這學校來當老師竟像是賣身為奴了,連兒子病了都不能管?!?/p>
辦公室里幾個同事都七嘴八舌附和著表示了一番同情。
文卓蘭萬萬沒想到第二天她又一次被通知到校長辦公室去。原來她發的那幾句牢騷傳到校長耳朵里去了。讓文卓蘭詫異的是那幾句話不但一字不少,還憑空多出了許多字來。文卓蘭知道被人栽了贓,只能忍氣吞聲任憑校長數落了一番。
從此文卓蘭便牢牢記住了:在辦公室里除了麻將和女人什么都不能說。
文卓蘭不會打麻將,同事們切磋“麻技”時她插不上嘴;男同事們拿女人的乳房屁股說笑時她也沒法開口,她只有沉默了。
如履薄冰,文卓蘭更加小心謹慎了,見了誰臉上都保持著一副溫良恭謙的表情。有時候在學校里受了委屈,她也一聲不響,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再不敢在人前吐半句怨言。
文卓蘭把滿腹牢騷帶回家里來說給黎強聽。黎強才聽她說:數學組的李老師論資歷,論成績,論教學水平都比英語組的林老師強,可是這一次考核優秀竟是評給了林老師。李老師氣得一個星期都臉色鐵青;沒過兩天文卓蘭又會回來講:今天開會時校長罵人了,說有些老師搞幫派,拉小圈子,不利于教職工的團結。聽說是因為歷史組的許老師請了幾個老師到家里去吃飯,還打了一宿的麻將。黎強笑著說:這許老師也夠笨的了,他要連你們校長也一起請了去,不就什么事都沒了嗎?
文卓蘭她們學校的“冤假錯案”是一樁接一樁,聽得多了黎強也煩了。常常是文卓蘭一個人呱呱地說,他只嗯嗯幾聲算作是回應。好在這些事并不能長久影響文卓蘭的心緒,說完了她仍舊哼著小曲兒過自己的日子。
兩年后輪到文卓蘭競聘職稱了。學校近幾年采取職稱評聘分開的辦法,只要年限到了誰都可以參加職稱的評定,但不論你取得了中級還是高級的職稱資格,不一定就能聘上。聘用是有指標限制的,那是鐵定的“僧多粥少”,你只有力敵眾“僧”,才能聘上,也才能享受到相應的待遇,否則你只能懷揣職稱資格證坐在冷板凳上耐心等待……
站在職稱的PK臺上,文卓蘭暗自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實力覺得還是具有優勢的。
因為要競聘職稱,辦公室里的氣氛有了微妙的變化,“職稱”一詞成了馬蜂的屁股——碰不得,大家的話題都小心地繞著走。幾個競爭對手,表面上看都客客氣氣,暗地里卻都鉚足了勁想把對方擠下去。
文卓蘭心里的許多感慨只能存放著回家去說給黎強聽。
一天胡老師乘著辦公室里沒有其他人的空隙繞到文卓蘭的面前來:小文,聘職稱的事有沒有去活動活動啊?
胡老師快要退休了,他的職稱用他自己的話說是用年齡加教齡才聘到的。現在他是這場職稱PK的旁觀者。
文卓蘭極小心地笑笑說:有什么好活動的?教學水平,教學成績都是擺在大家眼面前的嘛。
胡老師連連擺手說:你大意了,我們學校聘職稱可不是中央臺的焦點訪談要用事實說話。我原先就像你這樣認為自己把教學搞好了,工資、獎金、職稱、名次……就會順理成章地屬于自己。后來我發現我錯了,在我們學校里你如果不練就一口堅硬的牙齒和一雙鋒利的爪子,去爭去搶,就算是滿天下大雨,也會憑空里伸出一把傘來,把本該澆到你身上的雨點子遮了去。
胡老師頓了一下又說:小文,有句話我說了你可別不高興。
在這學校里很少有人會這樣和自己推心置腹,文卓蘭連忙道:你說。
胡老師就說:你的優點是清高,缺點也是清高。
文卓蘭一臉茫然:我清高嗎?
胡老師說:當然,你總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你知道嗎?許多人成為敵人的緣故并非是有了什么過結,僅僅是因為品質的格格不入。要知道“無欲則剛”啊,一丁點的欲望都會讓你清高得不徹底。
文卓蘭睜大眼睛看著胡老師,她覺得胡老師分析得太精辟了。想來在別人的眼里自己不過是一個故作清高的大俗人。
胡老師又湊近點,幾乎是貼著文卓蘭的耳朵說:聽說小李老師已經往校長家跑了好幾趟了,回回手都不空著。你也得放下你的清高,該送禮就去送點,該說好話就去說幾句。不然你這職稱真得落在這些小字輩的后面了。
胡老師的話讓文卓蘭心里忐忑不安,小李老師這次也要參加競聘職稱,雖然在資歷和成績上文卓蘭比她強得多,可是胡老師不是說了嗎?這里不用事實說話。文卓蘭尋思著:是不是也該去給校長送點禮?
課間操時吳艷芳老師來了。
吳艷芳是教美術的,論起資歷來她并不強,她的履歷表上雖然填的是大本學歷,但大家都知道她只是初中畢業,曾是代課老師,后來趕上政策轉正了。她那所謂大本學歷不過是函授得來的。人人心里都明白,“函授”說白了大都是掏錢買文憑。可是吳艷芳自己不這么認為,有了那張大本文憑她真的感覺自己學富五車了,學校里真正科班出身的老師全不在她眼里,尤其對曾當過小學教師的文卓蘭她十分的不屑。和文卓蘭聊天時,她時不時會冒出一句:你們小學老師啊,思想就是單純!這無異于說文卓蘭頭腦簡單了,好幾次文卓蘭臉上那一副溫良恭謙的表情幾乎掛不住。文卓蘭不知道吳艷芳的這份驕傲源自哪里?回家后她把吳艷芳的傲慢無禮一一說給黎強聽。沒想到黎強卻說:她當然應該驕傲。你想你當教師的這一份工作是你苦讀十多年掙來的,可她沒讀過多少書依然能夠和你平起平坐,甚至比你坐得更穩,這不是本事是什么?
聽黎強這樣一說,文卓蘭也不得不佩服吳艷芳的手腕了。每年新生入學,學校都要按照成績的好壞分出尖子班和普通班來,吳艷芳歷來是教尖子班的。所謂的“一好百好”,尖子班的學生不但學習基礎好,學習習慣好,紀律品德也好,教起來毫不費力,學年末的成績也是令人羨慕。
今天,吳艷芳新燙了一頭細碎的卷發,曲曲彎彎地披散在肩上,給她那張瘦削的小臉添了幾分嫵媚。她一進來,辦公室里的男教師們便齊聲恭維:今天怎么漂亮得和花兒一樣?你老公昨晚不會是吃了大補藥吧?看把你滋潤得……
吳艷芳得意洋洋地伸手打了李青云老師一巴掌,轉身又踢了吳斌老師一腳,把一身的風情抖落滿地。
在他們說笑之時,學區教辦副主任于行之走了進來:有什么好事?你們這么高興。
每個月月底,于行之都要帶著教研員來學校檢查業務,他是抽空轉到文卓蘭他們辦公室里來的。只見吳艷芳腳踩彈簧似的“騰”一下站起來,她又是搬椅子,又是倒茶,好像突然多長出一雙手來,讓其他的人插不進去。
吳艷芳手腳不停,嘴也不閑著:于副啊,這么長時間不來看我們,你當了官就把我們這群臭老九給忘了。
于行之被她敷衍得滿臉春風,色迷迷地說:呀,我忘了誰我也不會忘了你喲!
吳艷芳伸手在于行之肩膀上掐了一下。
于行之裝出退避不及的樣子,嘴里快活地叫著:哎喲喲……
一股曖昧的氣息彌漫開來,文卓蘭看到其他幾個老師都紛紛找借口走出辦公室去,自己不明就里,但也覺得再呆下去有些尷尬了,也立即站起身說:我把課本忘在教室里了。
文卓蘭和胡老師是腳跟腳走出辦公室的。到了樓梯口,胡老師才神秘地轉身對文卓蘭說:你也看出來了?
文卓蘭不置可否地笑,胡老師就接著說:他們倆的關系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了,吳艷芳還沒結婚時就和老于有一腿了。
文卓蘭知道這類緋聞知道的越少越好,可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吳艷芳的愛人不知道嗎?
胡老師說:哪里會不知道?她男人也不是個好東西,在男女關系上他們倆都是亂彈琴的主兒,兩下扯平倒也相安無事。
文卓蘭的心忽然間漫過一陣凄涼來,怎么會是這樣啊?平時在辦公室里文卓蘭常聽到吳艷芳給她丈夫打電話,她嬌滴滴的一聲聲叫著“老公,老公……”,聽得文卓蘭心生羨慕,那時的吳艷芳是一個被丈夫溺愛著的幸福女人啊。
文卓蘭覺得心里有什么東西在慢慢支離破碎。
文卓蘭漸漸明白,清高其實就像一張網,除了束縛得自己舒展不得,并未帶來什么好處。
從前文卓蘭見了領導總是繞道走,她從不肯低頭去和領導套近乎的。如今她遇到校長時會走上前去含笑打招呼,還沒話找話地和校長聊幾句。文卓蘭是師大中文系畢業的,她發現自己說起拍馬溜須的話來真是毫不費力。
有一天文卓蘭在學校大門口遇到了校長,兩人并肩走了一段路。文卓蘭不失時機地對校長說:校長,前天會議上宣布的那個方案,老師們都很有意見呢。
校長警覺地問:都有些什么意見?
文卓蘭便一五一十地說了,其實有好多也是她自己的看法。她推心置腹地對校長說:校長啊,你犯不著得罪這么多的人,你為學校著想的苦心他們不但不理解,還說了許多風涼話。陳斌老師說你這是拿老師們的血汗去染自己的花翎頂戴;李青云老師說得更難聽,他說你這樣做,就好比是和自己的老婆睡覺,自己人整自己人,還花樣百出……還有小李老師說你貪得無厭,誰給你送禮你就給誰辦事。
這最后一句話文卓蘭說得有些心虛,因為那一天大家在辦公室里議論新方案時,小李老師和文卓蘭都緊閉著嘴巴,一句話都沒說。小李老師年紀雖然不大,心眼卻多得和篩子眼一樣,她知道在競聘職稱的關鍵時刻對領導說三道四是極不明智的。
文卓蘭看到校長的臉一陣兒青一陣兒紅,便恰到好處地收住了話頭。
校長感慨道:我們學校的一些老師私心太重,觸動他們的一點點利益就要跺腳罵娘。小文啊,以后老師們背地里再有什么不滿或看法,你要多向我匯報匯報啊,職稱聘用的事我會優先考慮你的。
校長朝自己辦公室走去,文卓蘭一個人站在校園里,她品味著校長最后這句話,這就是說從今以后她就成了校長的眼線?耳目?鷹犬?心腹?文卓蘭想給自己的新身份找一個稱謂,想了半天,想到的都是令人不齒的貶義詞。
第二天一早,文卓蘭走進辦公室就聽到陳斌老師和李青云老師在咒罵:我們這辦公室真是出鬼了,這才過了一宿啊,我們說的話校長就知道了,他不會在這屋子里安了竊聽器吧?
文卓蘭的心突突跳著,臉上卻是茫然無知的表情:出什么事了?
原來今天一大早校長就把陳斌、李青云找去訓斥了一頓,說他們倆在背地里扇陰風點鬼火,妄圖阻止新方案的執行。
沒有聽說校長找小李老師訓話,文卓蘭心里有些疑惑:難道校長知道是我栽贓陷害小李?或者是校長對小李的信任已經到了任何詆毀都動搖不了的地步?
第三節課下課后,文卓蘭回到辦公室,看到小李老師哭喪著臉坐在辦公桌前。小李城府很深,她的事輕易不肯對人說,可看她那情形顯然是遇上麻煩了。
果然,看到文卓蘭進來,小李猛地一下把辦公桌的抽屜拉開又“嘭”一聲關上,然后她站起身來拎著包憤然而出。
那一聲“嘭”震得文卓蘭心頭一顫,她不知道校長對小李說了些什么,但顯然小李懷疑上自己了,這一系列發泄的動作是沖自己來的。文卓蘭依然聲色不露。
只聽一旁的胡老師嘀咕一句:這小李吃了炸藥了?
文卓蘭低下頭凝視自己的雙手:白晰纖細的手指,指甲飽滿潤潔,可是她分明感到有一種黑暗的顏色通過毛孔浸染了她的肌膚直抵骨髓。
下午小李來了,她依然極尊敬地招呼文卓蘭:文老師早!
小李的臉色平靜如常,好像早上的事根本沒發生,她內斂的功夫讓文卓蘭佩服。文卓蘭也帶著她素有的溫良恭謙應道:小李,你早!
日子照常平平淡淡、日升月落地過著,像一條水波不興的小河,所有的涌動都潛在水底深處。
■姚靜:女,系大理州作協會員,漾濞縣蒼山西鎮中學教師。
責任編輯 楊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