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堅敗于“愛才過甚”

提起苻堅，大多數人都會想起淝水之戰中他的狼狽結局，百萬之師慘敗于區區8萬人馬，怎么想都有點不可思議。按照“成則為王，敗則為寇”的歷史慣性思維，人們多會將戰前揚言“投鞭斷流”的苻堅小看，笑他剛愎自用，狂妄輕敵。其實，苻堅是一位相當有作為的君王，他最大的優點是“愛才”，最大的缺點也是“愛才”，淝水之戰的失敗就與“愛才”有關。

據史料記載，苻堅小時候生有異相，所謂“臂垂過膝，目有紫光”，他祖父苻洪就常對人夸耀:“此兒姿貌瑰偉，質性過人，非常相也。”當上前秦皇帝后，苻堅不負祖父的期望，知人善任，開明大度，內政修明，前秦在他的領導下顯示出極強的發展潛力。

所謂“才”，一要確實有本事，二要為我所用。孔亮對劉備來說是“才”，對曹操就不是“才”。而苻堅愛才，相當泛濫。有愛對了的，也有愛錯了的，還有愛得太過分的。

當時有個叫王猛的人，出身貧寒，以賣簸箕為生，但精通各種學問，本事很是了得。苻堅得知后召見此人，兩人一見如故，談及天下大勢，英雄所見略同。苻堅對王猛委以大任，王猛也使出渾身解數，將前秦治理得井井有條。苻堅更加器重他，稱王猛是他的管仲，一年之內，將其連升5級。苻堅對王猛的寵信，引起朝中一些宗戚老臣的嫉妒。當時的氐族豪強樊世自恃有功，上朝時當眾污辱王猛，說不殺王猛誓不為人。苻堅聽后大怒，對王猛說:“殺了這個老家伙，肯定能整肅朝規!”后來，苻堅果然找了個借口，將樊世處死。氐族豪門于是紛紛攻擊王猛，但是苻堅做了王猛的堅強后盾，對那些攻擊王猛的人輕則謾罵鞭撻，重則降職處分，使王猛的威信達到巔峰。之后王猛為整治社會秩序，殺掉了苻堅為非作歹的妻弟。即便這樣，苻堅仍然堅定地站到王猛這邊，心情復雜地對王猛表示感激，說是王猛讓他明白了天下要用法律來治理。

苻堅又讓王猛擔任丞相、中書監、尚書令、太子太傅等重要職位，差不多將內政外交等重要事情都交給王猛一人處理。王猛似乎覺得壓力太大，一再請辭。苻堅不允，說你不能辭職，就像我不能辭掉皇帝一樣。王猛越發盡心盡力，苻堅非常感動，認為自己得到王猛就像周文王得到姜太公一樣，多次對太子說:“汝事王公，如事我也!”結果王猛操勞過度，51歲就病死。苻堅痛哭不已，恨上天不想讓他統一天下，才奪走王猛的性命。

可以說，沒有王猛，就沒有前秦一天天的強大。

苻堅愛才過甚，以至隨便一件事情，都可能激發他內心強烈的“愛才情結”。

公元379年，也就是王猛死后3年，苻堅命他的兒子苻丕等人帶了十幾萬大軍，分兵幾路進攻襄陽。守襄陽的東晉刺史朱序堅決抵抗。前秦軍隊久攻不下，十分無奈。后來還是朱序手下出了個叛徒李伯護，與前秦軍隊里應外合，前秦軍隊花了將近一年時間，才將襄陽攻下，俘虜了朱序、釋道安、習鑿齒3人。釋道安是一名高僧，當時名氣很大，苻堅對他十分崇敬，認為他不是凡人，而是神仙;習鑿齒是東晉史學家，博學多才，但腿有點毛病，一拐一拐走著來見苻堅。苻堅大喜過望，說:“朕以10萬師取襄陽，所得唯一人半，安公一人，習鑿齒半人。”有人據此戲稱這是一場“爭奪和尚的戰爭”。

再說朱序，雖然他拼死抵抗前秦，讓前秦損兵折將不少，但苻堅認為他是個忠義之人，待他也不薄，但朱序還是偷偷逃跑了。后來，苻堅將他再次俘虜，不計前嫌，以禮相待。而對李伯護，苻堅認為他不忠不義，貪圖小利，最后殺掉了他。

就是這個朱序，直接導致了苻堅淝水之戰的慘敗。

苻堅雄心勃勃地去攻打東晉，他的軍隊號稱有100余萬，隊伍首尾相連上千里。苻堅離開長安時，“愛才情結”又一次發作。他設想統一天下之后，將東晉那邊的人才全都占為己有，甚至將他們的官都封好了，比如任命東晉皇帝司馬曜為尚書左仆射，東晉宰相謝安為吏部尚書，東晉將領桓沖為侍中，等等。他統一天下的雄心化成了組建一個龐大的“人才政府”的計劃。

苻堅到達壽陽后，重用朱序，派朱序前往晉營勸降。朱序將前秦的底細向東晉全盤托出。他對謝石說，前秦百萬大軍還沒有全部到達，應盡快攻擊其前鋒。謝石采納了這個建議，并派使者告知秦軍:“雙方在淝水對峙，沒有合適的拼殺戰場。如果秦軍能夠往后退一點，空出戰場，雙方主帥馬上觀戰不是更好?”秦將苻融并非笨蛋，他心中也有如意算盤，那就是趁謝石的部隊渡過淝水一半時，發動突然襲擊，殲滅他們。于是他讓部隊有序地撤退。哪知朱序趁機在隊伍中大叫:“前軍敗了!”后軍中鮮卑、羌、羯等各族兵士互相猜忌，轉頭就跑，一時間潰敗如山倒。晉軍猛追，前秦兵士自相踐踏，死傷無數，連苻融也馬倒被殺，苻堅被流矢射傷。前秦從此元氣大傷，一蹶不振。

最后再說說苻堅的死，他其實是死于“愛才過甚”。姚萇是羌族首領姚弋的二公子，與前秦交戰失敗后投降，為苻堅重用，建立了不少戰功。他反叛之心一直未死，可惜苻堅愛才心誠，一直未看出來。淝水之戰后，姚萇趁機造反，并抓住了苻堅，將他關在一座寺廟里，索要傳國玉璽。苻堅大罵:“小羌敢逼天子，五胡次序，無汝羌名。璽已送晉，不可得也!”姚萇又派右司馬尹緯去做苻堅的工作，希望苻堅將帝位禪讓給他。苻堅對尹緯說:“禪代是圣賢之間的事。他姚萇是叛賊，哪里配!”大概這個尹緯在做工作時和苻堅討論了一些問題，顯露出他的淵博才學，再次勾起了死到臨頭的苻堅的“愛才情結”。他問尹緯在前秦時任什么官，尹緯說是尚書令史。苻堅于是深刻地反省自己的失職，說尹緯是王猛一樣的宰相之才，可惜當時沒有重視他，以至于落到現在滅亡的下場。

后來，苻堅為女兒免遭污辱，親手殺掉兩個女兒，他自己則被姚萇縊死。縱觀苻堅一生，可以說是成也“愛才”，敗也“愛才”。

(責編 何 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