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合同”終止記

你見過寫在牛皮紙上的土地承包合同嗎?你聽說過每畝土地20元的承包價格嗎?別以為這是天方夜譚，山東省成武縣天宮廟鎮畢廟村村集體的41畝土地就是這樣被一紙牛皮合同“忽悠了”20多年。

“牛皮合同”的來源

畢廟村是個只有500口人的小村，村里有耕地面積1160畝，人均耕地2畝有余。村集體共有41畝的林場、荒地、果園瘠薄地，處在不便于管理的河灘上。

當時的村集體就這么點家當，上級號召辦村辦企業、搞多種經營時，村干部就以這片地為根據地，貸款辦了個養牛場，繁育、宰殺黃牛，出售牛肉和牛皮為村集體增加收入。由于經營管理不善，不到3年，養牛場就賠了個血本無歸。拖欠信用社貸款無法歸還，村干部被告上了法庭。眼看著就要吃官司，村干部開會合計對策，最后做出了決定:發包林場還賬。

1988年前后，當時正處在農村第一輪土地承包向第二輪過渡的特殊時期，農民對國家的土地政策還沒有完全吃透。雖然土地的產出效益讓廣大農民嘗到了甜頭，激發了種地的積極性，但當時的生產力水平還比較低，一家一戶能耕種好自家的責任田就不錯了，很多人還不曾有多承包土地的念頭。何況又是瘠薄的林地、荒地，不便于耕種。

為了盡快歸還貸款，村干部分頭做工作，動員有能力的人家承包這些土地。他們甚至連夜擺酒設宴，請有錢的能人吃飯。酒杯一端，政策放寬，二兩燒酒下肚，乘著酒精壯膽，就要簽合同。文化不高的村文書摸索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合適的紙張，在村黨支部書記家里隨手摸到了半張破舊的牛皮紙，趁著酒勁，就在牛皮紙上立下了合同。承包價格爆出了“天價”:每畝每年20元，承包期20年，折合好地面積38畝，3畝荒地白送不計價格。合同生效日期是1988年10月17日。3名村干部簽字畫押，加蓋村里公章，承包人名正言順拿到了林場土地的“護身符”，一次性付清了承包款，村干部馬不停蹄歸還了貸款，了了一樁見不得人的公案。

一畝地20元的承包價，即使在當時的情況下也是天大的笑話，承包人撿了大便宜，村集體吃了大虧。

集體的土地被以每畝20元的價格忽悠出去，大多數村民既不知情，又沒有參與。對于村干部擅自簽署的土地承包合同，村民戲稱為“牛皮合同”。

“牛皮合同”的焦點

新一屆村兩委經過民主換屆選舉產生。為了進一步擴大基層民主，加快推進村民自治步伐，把參與權、知情權、決策權歸還于民，該村在鎮里指導下，民主選舉產生了19人的村民議事會，制定了村規民約，明確規定村務大事必須經過村民議事會協助村兩委決斷，實行民主決策、依法治村。

隨著大型機械的廣泛應用，生產力水平不斷提高。國家近幾年不僅免除了農業稅，還發放良種、農資補貼，惠農政策不斷升溫，土地成了農民眼中的“金疙瘩”。眼看“牛皮合同”就要到期，承包人放出風來還想繼續承包。村民議論紛紛，“牛皮合同”成了村里的“焦點”。如今廣大農民對中央的土地政策、土地流轉也有了更加清醒的認識，大多數村民更加堅定了收回集體土地的信心。他們紛紛把意見反饋給村民議事會代表，要求終止“牛皮合同”，收回土地，重新公開招標發包。

村民議事會幾位主要理事，多次走訪群眾，經過認真協商，向村兩委寫出了書面報告議案。議案提出了三點意見:一是“牛皮合同”到期應依法立即終止;二是實行公開招標承包，由村民議事會主持，村兩委監督指導;三是承包金用于集體公益事業，整修村莊道路，更新變壓器。由村民議事會全程參與監督款項的支出和管理。

村兩委及時采納了村民議事會的議案，通過民主協商，制定了操作性很強的承包招標方案，確定了公開招標的時間、地點、招標底價、招標主持程序等細則。方案通過后，在村民議事會的主持下，通過廣播喇叭和張貼告示，向廣大村民進行公開宣傳，鼓勵能人公開競標。

“牛皮合同”的終止

前不久，一場別開生面的招標會在村委大院里熱熱鬧鬧地開始了，許多村民前來見證這一時刻。村民競標的積極性非常高，經過村民議事會和村委會聯合評議審核確認，初步確定了5人的競標資格。村兩委全體成員、村民議事會全體成員、鎮里兩名干部到場監督，村民議事會主持人首先代表全體村民宣布“牛皮合同”到期作廢，然后宣讀招標方案。經過投標競爭，村民韓玉英最終以每年每畝360元的價格獲得了41畝土地10年的經營權。在公開透明的情況下，當場簽署了正規的書面合同。

看到招標招來的10多萬元鈔票，村民高興地鼓起掌來。在村民議事會的參與和監督下，村里用這筆承包費購買了一臺大容量的變壓器，解決了村里動力電不足的燃眉之急。接下來又規劃、整修了村里的街道，徹底改造了村容村貌。

“牛皮合同”壽終正寢，集體資產被依法收回，承包費真正用到了集體公益事業上，村民們一個個眉開眼笑了。他們高興地說:“議事會依法廢掉了‘牛皮合同’，主持了公道，辦成了一件大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