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危機造就秘魯淘金新富翁

弗蘭西斯卡·胡瓦拉是一名高地印第安人。她的皮膚被太陽曬成了古銅色，雙手粗糙且布滿裂紋。一件臟兮兮的玫瑰色毛衣緊緊地裹在身上，下面則是一條破舊的棕色長裙。她斜挎著一個人造皮革的黑色背包，手中拿著一大塊用報紙包著的純金。

胡瓦拉徑直走進了Inversur公司的代表處——一幢位于秘魯熱帶密林深處的木板式建筑。她是這里的老主顧，進門之后代表處的職員便請她坐到沙發上并為她打開了一瓶可口可樂。胡瓦拉小心翼翼地展開報紙，露出了她的那個拳頭大小的寶貝。隨后她用磕磕巴巴的西班牙語詢問工作人員這塊黃金可以為她帶來多少收益。胡瓦拉的母語是蓋楚瓦語，印加人的一種方言。

工作人員將電腦屏幕轉向她，屏幕上不斷閃爍著倫敦金屬交易所的實時黃金價格。這一天黃金的價格為每克104索爾，折合約35美元。他將胡瓦拉的金塊放到天平上。“865克，”他說道，“大約值3萬多美元。”這就是胡瓦拉一個月的收入，4個星期在礦場辛苦挖掘的成果。

胡瓦拉在馬德雷德迪奧斯河流域淘金已經有25年了。但是最近3年的收入比以往任何時期都要多。“黃金的價格從沒有像現在這樣高。”胡瓦拉對此歡心鼓舞。

這位蓋楚瓦印第安人是經濟危機的收益者。由于美元和歐元受到沖擊，連國債也由于工業國債臺高筑而不再被認為可靠。這使得黃金這種傳統的硬通貨又重新煥發了生機。現在的金價較2007年7月初世界經濟危機爆發之時已經翻了一番。

對黃金的需求在南美洲引發了新的一輪淘金熱潮。數以萬計的冒險者在安第斯山脈與亞馬孫河之間的廣大地區挖尋“pepitas”(金塊在這里的稱呼)。在這塊大陸上，沒有哪個地方能夠像秘魯一樣發掘了如此之多的黃金。印加人一直以來將這種閃閃發光的金屬視作寶物。而西班牙征服者則深入亞馬孫河流域尋找神秘的黃金城。他們沿著發源于安第斯山脈的河流前進，因為河水會將帶有黃金的沉積物沖刷至原始森林之中。

胡瓦拉也同樣在追尋著黃金的蹤跡。她來自尤里亞卡，這是安第斯山脈上一座海拔3800米的寒冷城市。她的父母在那里種植土豆和玉米，但是貧瘠的土地和嚴寒的氣候常常使他們顆粒無收。在她13歲的時候，他們舉家遷到了原始森林中。“如果在高地，我們肯定還在忍饑受凍。”她說道。

那時候，這個女孩常常數個小時站在河水之中，在鐵盤中沖刷河岸的泥沙。她每日工作所得到的金沙往往只夠果腹之用。

而現在，胡瓦拉即將成為一名百萬富翁。她有著雙重的幸運:首先她現在租下的金礦比以前的黃金產量高，其次黃金價格上漲了許多。

在雷曼兄弟破產震驚世界的時候，胡瓦拉買下了她的第一臺二手推土機——馬德雷德迪奧斯河的黃金往往埋藏于近1米深的泥土之中，因此只能依賴重型機械。在希臘爆發財政危機之時，她又添置了兩輛沃爾沃載重卡車。而當西班牙經濟搖搖欲墜的時候，胡瓦拉為自己購買了一輛全新的豐田越野車。

今天，這位女主人手下指揮著一個由14名工人組成的團隊。每天她在河邊的木板房里注視著外面發生的一切。她年紀較小的孩子在水池邊玩耍，而年紀較大的已經開始在河邊工作。她丈夫租下了旁邊的金礦。“在同一個金礦中我們只會互相干擾。”胡瓦拉說。

當積攢到1000克黃金的時候，她就用本生燈和蛋糕模具將這些金沙熔煉成金塊。然后她便驅車前往Inversur公司把它賣掉。

這里的淘金者聚居區和電影里出現的一樣:妓院、酒吧和工具商店鱗次櫛比，街面上卻顯得有些荒涼。中心廣場上停著許多二手拖拉機，淘金者們在這里討價還價，以期望得到最大的優惠。數十臺發電機同時轟鳴著。這里沒有下水道，也不通電，街邊堆積著各種垃圾。

這個淘金者中心是馬德雷德迪奧斯地區最大的一個。新的營地則在這個省的土地上不斷出現。越過一條連接秘魯南部和巴西的跨國公路，成千上萬的印第安人從高地涌向原始森森。

然而原始森林卻無法承受淘金者洪流的沖擊。原來那些聳立著參天大樹的地方，現在卻顯現出類似月球表面的景象。爛泥坑和廢渣堆到處都是，一眼望不到邊際。大自然在持續遭到破壞。

“淘金對環境來說是一劑毒藥。”63歲的布瑞斯·梅林科說道。他是斯洛文尼亞移民的后裔。寬邊的帽子遮著他發紅的面頰。周圍的人都將這個又瘦又高的老人稱為“Gringo”(意為“外國佬”)。他曾經做了20年的木材生意，然后他又租了載重卡車和機械加入了那條跨國公路的建設。

一年前，他獲得了一處金礦的開采權，這處金礦在90年代已被挖掘過一遍。現在他要使用重型機械將這塊土地重新梳理，為此他雇傭了18名工人。他們將淤泥放到絲絨毯上沖洗，金沙便會留在纖維上。每天他可以獲得大約100克金子——這樣，他每天的收入便能達到3500美元。

他的妻子海耶蒂曾是一名神經外科醫生，后來她放棄了自己在利馬大學的工作，和丈夫一起住在原始森林中。夫婦二人通過在遭受破壞的河流兩岸種植樹木，以使環境受到的損害最小化。但是大部分人卻不關心這些，他們使用先進的推土機不斷吞噬著這片熱帶雨林。如果財力允許，他們還會從巴西走私浮動挖泥船。這種重型機械摧毀河床，侵蝕河岸。

由于淘金者大多使用水銀從巖石中分離黃金，所以這里的許多水域水銀含量超標。大多數魚類都受到了這種重金屬的污染。

秘魯政府早就失去了對金礦開采的控制。淘金者之間的沖突往往使用手槍來解決，腐敗到處橫行。“該省的警察總長占有兩艘浮動挖泥船，省府市長也參與了采金。”秘魯環境部長安東尼·布拉克抱怨道。每隔兩周這位部長都會離開首都利馬前往馬德雷德迪奧斯，與淘金者進行交涉。政府已經停止頒發新的開采許可證，然而人們似乎根本就不在乎這些。布拉克說:“這里涉及太多的利益。”

僅在馬德雷德迪奧斯一地，每年就有18噸、總價值6億美元的黃金被開采出來。2009年就向瑞士出口了總價值68億美元的黃金，占其黃金總產量的60%。

[譯自德國《明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