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買:嫁給一棵樹

印度是一個旅游休閑的好去處，然而對那些到這個國家工作的人來說，它的魅力就大打折扣了。當我跟丈夫啟程奔赴孟買時，不少朋友都十分羨慕。在孟買生活1年，由公司支付全部費用，是件頗誘人的事。在人們的想象中，印度有寶萊塢、江湖頭陀和令人叫絕的異國風情。然而，真實情況并非如此。

25樓

我住在25層，這是一幢百萬富翁聚居的樓房，要購買樓里的一套公寓，需花費大約100萬美元，每層樓都有仆人專用的過道、電梯和廁所。這里的每個家庭基本都雇用至少4名仆人:司機、女工、廚師和保姆。有的還不止這些，比如我樓下的鄰居就專門雇有一名狗仆人，每天一條戴著紅項圈的棕色狗狗在一名穿著白衣白褲、神態自若的男人陪伴下傲慢地招搖過市，那男人的工作就是全天候照顧主人的這只狗。

大樓的每一層均有兩個面積為250平方米的住宅，個別人家則占據著整整一層樓。這種房子對外國人很有吸引力，因為在孟買，可供白人居住的地方并不多。

27樓住著一位奇特的法國人阿喀琉斯。阿喀琉斯在印度生活了27年，這種情況很罕見。他17歲背著行囊來到此地，一開始，因為錢和護照被盜而被迫留下，可是后來，連他自己也沒料到竟在印度待了差不多一輩子。他在這里結識了妻子姍達麗，后來兩人開始向西方世界展示(并出售)印度文明，并首次在1980年讓歐洲了解了印度古老的布匹繪畫藝術，這藝術就發源于孟買城郊的塞恩市，也就是我們現在住的這個地方。

在孟買，外國人的生活局限在住宅及其空調汽車的范圍內，簡而言之，一個舒適的監獄。步行是奢侈的，這個貧民窟之城會將人們的散步欲望一下子打消殆盡，讓你永遠斷了這個念頭。就算哄鬧骯臟的街道沒讓人發瘋的話，蜂擁而至的乞丐也會迅速將你趕回車內。

我們居住的希拉南丹尼村是孟買惟一沒有貧民窟的現代生活區，而且似乎所有孟買街道都通到這里。

街頭生活

孟買是個摻雜著貧窮和奢侈、中世紀足跡和未來文明的大雜燴。坐在汽車內，可見道路兩旁綿延著無邊無際的樓房，又臟又黑，丑陋的窗柵欄粘在樓面上。時不時也能看到新式建筑，密密麻麻地掛著空調，這些是新興中產階級的住宅。所有這一切都混雜在簡陋的茅舍和棚屋之中。

孟買有很多世界之最，這里有世界上最大的紅燈區卡馬提普拉，每晚近4萬名妓女向男人提供性服務;有世界上最大的貧民窟達拉維，上百萬人擁擠在1.5平方公里的空間內，電影《貧民窟的百萬富翁》上映之后，這地方變得更加有名。遍地是小得可憐的房子，有的甚至只有衣柜那么大，房屋的建筑材料五花八門，有磚、泥、鐵泥板，甚至還有硬紙殼，這些房子一個挨一個緊貼在一起，就像淹沒在垃圾堆中的蜂窩。有些人干脆圍塊破布，住在檐棚下的馬路邊，在永無休止的汽車轟鳴中過日子。幸運的人家會有臺電視，衛星接收器像蘑菇似的長在貧民窟屋頂。電視機是當地居民攢錢購買的第一要件，電視里晝夜不停地播放著寶萊塢的連續劇。

貧民窟沒有排水設備和自來水管道，惟一的設施是街道另一頭的公共廁所。然而，這種廁所少之又少，那些等候方便的疲憊身影在路邊排成長隊，成千上萬的人把大海當成廁所，因此，在孟買洗海水浴是極其可怕的。

街道兩旁的生活如火如荼，繁榮的貿易在極小的鋪位和天然形成的集市內進行著。瞧，身穿紅色紗麗的女人正在驅趕紙盒內魚肉上面的蒼蠅;旁邊一個指甲臟兮兮的男人光著身子在擠壓甘蔗汁;再遠處，一名理發匠忙個不停:臉上擦滿肥皂的顧客一本正經地坐在爛椅子里，照著破舊小桌上的鏡子;旁邊的十字路口處，一個母親正在給她的孩子洗澡……

住在孟買貧民窟里的都是從印度貧窮地區遷移過來的勞工，他們大多在孟買的公司里當司機、信童或服務生。據統計，30%的孟買居民每月工資不足12美元，50%的居民生活在貧民窟內。

婚姻游戲

曾幾何時，整個世界都為印度電影中男女主人公的命運痛哭流涕，似乎只有在印度才能燃起熾熱的愛情之火。然而，現實情況該讓那些滿懷浪漫柔情的人頭腦清醒了。通常在印度，丈夫和妻子只是在結婚典禮上才認識對方。

網絡時代的到來正在改變著印度的婚嫁傳統。57歲的醫藥公司經理馬爾什里在征婚網站為自己的兩個女兒找到了如意郎君。數千名有進步思想的印度父母們將待嫁之女或待婚之子的履歷表傳到網站上，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在周日出版的《印度時報》上刊登征婚啟事。

尋找婚姻候選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在印度，理想伴侶要在社會地位、民族、收入、宗教傾向以及教育程度等諸多條件上相符。要知道，在印度有300多種語言，上百種宗教流派和宗教分支!最關鍵的還要星相匹配，所以占星家千萬別說出什么不吉利的話來才好。當阿什瓦麗婭·賈雅決定嫁給寶萊塢巨星阿米塔布·巴沙坎的兒子時，占星家就預言說，她的丈夫將在婚后不久死去。為此，阿什瓦麗婭跟一棵樹舉行了婚禮。婚禮后，這棵樹被砍，之后他們的婚姻生活才正式開始。

如今在印度，“達烏里”(嫁妝之意)仍是懸在很多年輕女性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雖然自甘地時代，政府已經禁止索要“達烏里”的行為，可實際上，未婚夫家仍在為未婚妻的父母開具長長的禮單，根據家庭情況不同，這份禮單的內容從普通家庭器皿到名牌轎車不等。在印度，每年都有數千名年輕女子死于這駭人聽聞的嫁妝，她們都是因為夫家對嫁妝的數量不滿而被折磨至死或自殺身亡。

孟買集市

孟買的集市世人皆知，不過并非因貨品著稱，而是以其絕無僅有的骯臟和絢麗耀眼的色彩聞名。人們不該在這里購買食物，不過卻可以從中體會整個城市的生活節奏。

孟買最大的集市是克勞福德，進去不遠就是賣肉的地方，一經踏上了這條路，腐臭氣味就撲面而來。戴著小圓帽的穆斯林肉販在千人踩萬人踏的石頭地面上就地切割某種動物的肢體。經過禽類市場時我連看都不敢看上一眼，小跑著從著名的吉卜林·洛克伍德噴泉旁穿過。這個噴泉在所有旅游手冊中都被列為重要景點，但是只要看一眼那些掉了色的歪歪斜斜的天使雕像，就不由得讓人擔心起它的命運來。噴泉旁的小籠子里，給寺廟上供用的老鼠亂竄一氣，此外還有雞、鴿子、鸚鵡、小貓和其他活物。

孟買有無盡無休的店鋪出售各種旅游紀念品，從奧羅城的香料、茶葉、阿拉丁神燈到著名的印度小象繪畫，應有盡有。通常，商店1平方米的范圍內售貨員的數量多得驚人。

孟買的購物中心很多，都是印度富豪塔塔家族和歐貝力伊家族建造的。凡到商場購物的人非富即貴，因此店方對顧客的態度可以用誠惶誠恐來形容。每次到商場，收銀員都口口聲聲叫我“夫人”，而那些機敏的男孩不僅麻利地將商品放進購物袋，還殷勤地提著重重的袋子將我送上汽車。到商場購物的人都是開車來的，通常由司機載來，主人忙著購物時，司機們就在“休息室”里等待。

有什么能從孟買帶回國的東西嗎?在無數店鋪、商店、攤亭和購物中心逛了長長幾個小時后，我還是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因此，臨到回國時我的箱子還空著一半。雖然沒有禮物，但我的心里給孟買留下了一個位置。

[譯自俄羅斯《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