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天在小巷深處,兩小流氓正欲搶一棕發老嫗的手提包,我一聲獅吼:“放開她。”
小流氓看到我,拔腿就跑,我飛奔上前揪住拿包的那個,包里東西嘩啦全掉了出來,小流氓已經跑遠。
基本確定小流氓的視力、智力都正常。我身高一米七零,體重74公斤,虎背熊腰,人稱“肌肉女”,幾乎可以與腱子肉的猛男媲美。
到了公司,一米七二,體重69公斤的張聰頭都沒抬:“多曼,把檔案室要銷毀的文件抱來,我再看看。”怎么不叫那七個男人呢?一點也不憐香惜玉。
我大學畢業工作已一年,所在的部門八男一女,我本當是香餑餑,偏偏我生就“肌肉女”,若不是我的長發、寬大如磨盤的屁股,穿上制服,誰能認出我是男是女呢?于是男人們也就對我視若無睹了。
主任張聰其實人不錯,我知道他正死乞白賴地纏著姬雅。姬雅,我的大學學姐,林黛玉般風吹就倒。
2
姬雅打來電話讓我今晚陪她去見一禿頭“海龜”。姬雅常讓我陪她去應付有利用價值的好色之徒,她有眼光,我既能當保鏢,又不用擔心男人會對我有非分之想。
不過我說我有要事,姬雅笑了:“是不是有情況了?只要不是余亞寒就行。”干嗎這么看低余亞寒呢?他可是唯一一個追求過我的男人呢!可誰叫他一米九零,臉似驢面,眼如牛瞳,活生生能把孩子嚇哭呢?丑不是錯,出來嚇人就不對了。
我說的“要事”,是去新華路17巷找那老太太,那天幫她從小流氓手里搶下包,東西全掉了出來,有一支鋼筆落到我口袋里,現在我得還給她,掉出來的東西里有老太太身份證,我記住了地址。鋼筆能落到我口袋里?說來很不可信,但世界之大什么怪事沒有呢?老太太看到我臉都笑爛了,當天晚飯我就在她那里混了。老太太是個學者,書很多,我就借了幾本,她很贊成:“女人多讀點書好,這還有本減肥書,很有效。”
依然是個以貌取人的俗人。
3
第二天一上班,我就抱著老太太那借來的詩集《長路》看,好飄渺的文字,看得我昏昏欲睡,我一直攤開其中一頁沒有再翻,昨晚和余亞寒聊了半夜QQ,真困。
張聰的腳步聲逼近,我打了個哈欠,雙眼立刻濕潤泛紅了。他在我后面停住腳步:“這書好看么?”我回過頭,驚慌地說:“嗯,挺不錯,很感人。”
張聰眼睛放光了:“你正看的那篇是我寫的,你怎么眼睛紅了?”
我趕緊借坡就上:“白楊就是您啊,文筆太好了。”我強忍著又要打的哈欠。
那天上午,我什么事也沒做,張聰給我講了一上午的詩,聽得我頭昏腦脹,但我不得不頭似雞啄米表演崇拜。
張聰口沫橫飛,我快抓狂時,姬雅來了,小蠻腰配上紫紅長裙,真是風情無限,我抱著書向她做廣告:“《長路》看過沒有?七位著名詩人聯合出版……”
話沒說完,姬雅就很沒風度地打了個哈欠,昨晚她和禿頭海龜聊到天快亮了。我看到了張聰失望的眼神。
姬雅是通過我認識張聰的,她工作輕松,常來閑聊,看得出她對張聰還是有意思,只是她這人很務實,不會早早在一棵樹上吊死。
姬雅有句至理名言:女人的幸福不能光靠美麗,得靠智慧。美麗又智慧的姬雅把屁股頂到桌子邊,跟我聊減肥:“我教你個新辦法……”
說到減肥,只有余亞寒不嫌我,從不跟我提我的身材如何,我一米七零,在他面前還似小鵪鶉呢。
余亞寒在體委任教,雖在同城,我們大都以QQ聯系,那張比正常人大兩號的臉,我還是少見為妙,免得做噩夢。
晚上我們又聊到好晚,不看他臉聊天還是蠻不錯的。
4
在老太太家,我居然遇到了張聰,他原來是老太太的侄子,老太太把我夸成了花:“多曼真是好孩子,見義勇為,又熱心,看,把我屋子收拾得多干凈,還陪我去針灸呢。”她忽略了我在她家的大吃二喝,這是個善良的老人。
這天晚飯我是和張聰一起做的,他湊到我跟前說:“姑姑無兒無女,很孤單,你多陪陪她。”說這話時,他的眼睛含著水,不知是切洋蔥嗆的,還是有感而發。張聰一直當姑姑是媽,媽的話,當然舉足輕重。此后,我發現張聰經常對我說話眼睛帶水,該不是愛上我這“肌肉女”了吧?
雖然張聰對我溫柔多了,但我們之間還是有一條溝,一是他又和別人一樣向我好心推薦減肥方法,他還是嫌我,二是他看到姬雅依然眼神發飄。我再見義勇為、再知音難覓,也終敵不過姬雅一尺八的小蠻腰啊。
姬雅正和禿頭海龜打得火熱,不過她還是定不下心,一是嫌海龜頭上寸草不生,二是感覺海龜不靠譜。姬雅很懂得“普遍撒網,重點培養”的方法,張聰這邊,她還曖昧著。
5
中秋節那天,張聰心情不好,我厚著臉皮說:“要不一起去散步吧?”
張聰就真的跟我走了,我們走在秋高氣爽的林蔭道,是道不太靚麗的風景,張聰說:“多曼,其實你人特別好,要是你能減減肥,一定很漂亮。”我胸口有個東西被堵住了。
我說:“陪你走了這么半天,不請我喝點什么嗎?”
于是我們進了就近的“初戀”咖啡廳。一進去,我們眼睛就停住了,角落里,坐著姬雅,旁邊是禿頭海龜,海龜的咸豬手正搭在姬雅一尺八的小腰上。張聰臉變了色,拉著我就往外走。
直到午夜,我們都在海邊吹海風,張聰說:“月光下,你挺漂亮的。”我知道:張聰自己滾向我的手心了。我這個五大三粗的“肌肉女”能博得張聰的好感,是因為許多誤會。
我把頭靠在了張聰肩上,得意地笑了。
回到家,我第一件事就是給余亞寒的QQ發了個笑臉。
6
我和張聰戀愛了,姬雅不可思議極了,她說張聰的審美觀真“前衛”。
我矜持地笑,來掩飾心虛。
其實我早就愛上了英俊的張聰,可我這樣的“肌肉女”無論如何也進不了他的視線啊,尤其是姬雅出現后。
那天無意幫張聰姑媽趕跑小流氓讓機會來了,她抖落的皮包里有張聰的照片,她告訴我是她侄子,于是我有了鬼主意,我拿了她一支筆,記了她身份證上的信息,就是想找機會跟她進一步接觸,搞定老太太,離搞定張聰也就不遠了。
那本《長路》,老太太對我說過白楊就是張聰。至于去“初戀”咖啡廳,更是我的陰謀,我早知道姬雅和禿頭海龜在那里約會。
張聰就這么一步步走進我的圈套,姬雅有句話講得對:女人的幸福不能光靠美麗,得靠智慧。
7
在我陰謀得逞的第二個月,我就發現張聰還在和姬雅聯系,姬雅的海龜原來離過婚,她一時沒有新目標,就又向張聰下手了,“朋友之夫不可欺”在她那里是句屁話。
我問張聰到底愛不愛我,張聰的回答叫我差點跌倒:“我跟你在一起安全感太強烈。”
我想在網上向余亞寒訴苦,可惜他頭像灰白著。好久沒見到他了,我決定去找他聊聊。
綠茵地上,余亞寒后背貼汗正在打球,混在一堆大個子中間,并不顯得巨大,還是那張嚇哭小孩的臉,可我看得舒心。
我得感謝余亞寒,我對張聰的所有手段全是他教的,張聰姑媽的地址,我一轉頭就忘了一半,是余亞寒幫我托朋友查到,讓我假裝喜歡白楊的詩、又如何釜底抽薪,這個極聰明的家伙,我們無話不談。
球砸了過來,余亞寒在吼:“快幫我們撿球,怎么瘦了呢?是不是失戀了?”只有余亞寒從來沒說過我胖,我只有在他面前才是小鳥依人,不是“肌肉女”。
所有人都不知道,我曾因為減肥過度節食,差點送了命,我家遺傳都是肌肉女,我堂姐減肥十四斤,結果男友還照樣離她而去。
我不減肥,因為我愛自己,一個不懂得珍惜愛護自己的女人,怎么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呢?
我坐在臺階上含情脈脈地看著余亞寒打球,我打著主意:也許余亞寒才是真正能給我幸福的男人,搞定他依然需要策略,但這回,我要用自己原創的。
責編/李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