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龔賢、李可染是以“積墨”山水畫享盛名于山水畫史的大家。二人的“積墨”山水畫筆與墨渾淪,筆墨運用獨特,各得其妙,主要體現在筆法與墨法、筆墨與意象表現、筆墨與意境營造等三個方面
[關鍵詞]龔賢 李可染 “積墨”山水畫 筆墨運用
龔賢、李可染是以“積墨”山水畫享盛名的山水畫大家。龔賢(1618-1689)為清初“金陵八家”之首、“野逸畫派”的重要代表人物,一生醉心于山水,在中、晚期創作形成了“平光黑山”風格的“積墨”山水畫。李可染(1907-1989),中國當代山水畫宗師,畢生致力于中國畫的變革,寫生與創作相結合,在中、晚期創作形成了“逆光黑山”風格的“積墨”山水畫。兩位大師的“積墨”山水畫筆與墨渾淪,筆墨運用獨特,各得其妙。現試作比較分析。
一、筆法與墨法
筆墨是進行山水畫創作的手段。“山水悉從筆墨而成”(北宋·韓拙《山水純全集》)沒有成熟的筆墨,便難以形成氣韻生動的畫面。龔賢、李可染是駕馭筆墨的圣手,對筆墨有相同的見解,認為“筆墨非二事也”。龔賢強調“墨氣中見筆法,則墨氣始靈。筆法中有墨氣,則筆法始活”。李可染則指出“筆墨是難分的,用墨好多由于用筆,不善于用筆而能用墨好的則很少見”。二人的“積墨”山水畫都淡化了線的功用,強化了墨的表現力,喜用積墨法,通過筆與筆的交錯疊加,墨的層層積加來塑造意象。
龔賢、李可染用筆用墨又各有其偏好。龔賢用筆單一,多中鋒,要求筆圓氣厚,筆法道勁,柔而不弱,剛而不胞用墨用潤墨、干墨,不用濕墨(即無“骨”之墨),認為“潤墨鮮,濕墨死”。他積筆成墨,墨中有筆,借用積染之法將墨極限運用。如:畫樹點濃葉,一遍、二遍、三遍一歇,俟干再點四遍、五遍又一歇,俟干再點六遍、七遍。墨積染至十余次,愈積愈厚,呈現濃郁蒼秀之美。李可染用筆平整中見變化,行筆“勻”且“慢”,不“泡”。能“作得筆主”。他運墨能墨中見筆,不“合泥”。塑造意象將潑墨、積墨、破墨等墨法相結合。潑墨時不靠偶然的效果,而是把“點”擴大,筆筆畫出,頗顯筆意,墨渾厚而華滋破墨時,畫濃墨用淡墨破,畫淡墨用濃墨破,重墨不濁,淡墨不薄;積墨時,筆觸的疊加似沒有套準的印刷套版,墨渾厚而華滋。墨在層層潑染,反復積迭中出現了濃、淡、干、濕之變化。畫面也因墨的潑、積、破而產生了縝密厚重的肌理層次。李可染用筆用墨沉著厚實,雖處處“留”、“緊”,卻不僵直平板,達到了若聚若散,渾然無跡的藝術效果。
二、筆墨與意象表現
“筆以立其形質,墨以分其陰陽。”筆墨是山水畫立“象”之手段。龔賢、李可染的“積墨”山水畫以筆墨立“象”,皆側重于用墨,手法巧妙-各有特色。其獨特性主要體現在樹木和山石的表現上。
“樹為山之衣”山如果沒有樹,就不會呈現茂盛的景象。龔賢“積墨”山水畫中的樹常以群體樹叢的形式出現,不求單體形象的逼真,只求群體形象的渾潤。畫樹干變多遍勾皴的“灰”為只勾外輪廓而內幾乎不著一筆的“白”,用筆勾線有轉折,有斷連,剛柔相濟、緊勁聯綿,線的圓厚感通過筆墨來實現。畫樹葉用點、皴、染等筆墨手段,墨層層疊積,枯中加潤,積枯成潤,墨有深、濃、濕之變化。李可染“積墨”山水畫中的樹直面自然,被簡單化和意化。其表現手法因畫面層次的需要而多變。畫樹以楷書之筆法寫線立枝干,以積墨法、破墨法點葉。樹的形象設計或沒骨勾枝干,葉留白,逆光表現或雙勾寫枝干,葉為黑,黑白有變;或沒骨勾枝干,葉為黑,渾淪幽遠。
“石為山之骨”山以石為支撐。山石的表現是山水畫創作重點解決的課題。在龔賢的“積墨”山水畫中,山石的描繪除輪廓用線外其它地方幾乎看不到線的存在。用筆畫線“筆法亦與畫樹相同,中有轉折處,勿露棱角”。畫山石用墨采用“面皴法”,干皴與濕染相結合,墨先干后濕,反復積染,使其外潤內有骨。山石用筆墨皴其下不皴其上,底部黑順部白,中間過渡為灰,陰陽有別。山石墨色的由濃到淡自然過渡,使其具有了真實感、立體感。此外,為破山石筆墨表現的局部呆板和整體花亂采用了“點苔法”和“渾融法”。筆健墨潤,神采內貯。龔賢描繪山石大巧若拙,其神奇在于筆墨的巧妙運用。在李可染的“積墨”山水畫中,山石的描繪以線立形,以墨分陰陽。用筆畫線重“留”,且筆法多變。用墨主要用積墨法、潑墨法、破墨法。借墨的積、潑、破來表現山石意象的逆光感。跡化山石意象追求簡約、雄強、澀重、稚拙。不注重細節描繪。而是將其極度概括、高度意匠,轉化為黑重的團塊形,整中求變。
三、筆墨與意境營造
“意境是山水畫的靈魂。”(李可染語)而山水畫的意境最終要靠筆墨來完成。龔賢、李可染的“積墨”山水畫為營造意境創造性地將中國畫傳統的墨色濃淡變化關系與視覺經驗進行成功結合,表現出了光感將點景之意象寥寥數筆,虛出不染,而其周圍用墨層層積染,使實處變成了虛處,虛處變成了實處,虛實被反常處理,畫面彰顯出了空靈感。二者掌控筆墨韻味不但有同工之妙,也有獨到之法。
在龔賢的“積墨”山水畫中,樹叢用墨近濃遠淡,石頭用墨下濃上漸淡。上白下黑堆積成山,意象“黑無白不顯,白無黑不彰。”黑白互襯,前后距離分昵樹叢與山石組合或樹叢濃山石淡,或樹叢淡山石濃,墨色濃淡變化豐富,層次明顯;在大面積灰色的石塊旁堆積一些小的濃重石塊與空白處形成了黑、白、灰墨色變化關系,石塊上端的白在整個黑重的畫面中閃耀。萌省出了神秘感;將空白與具有黑、灰墨色組合變化的實寫形象相聯系,使畫面產生了靜謐感。在李可染的“積墨”山水畫中:樹木用墨虛淡,山體用墨實濃,二者產生了前后感近、中、遠三景致的筆墨表現有“濃——淡—濃—淡”的節奏變化,產生了層次感。另外,李可染的“積墨”山水畫還別出心裁,謹慎并成功地借鑒了西洋畫的透視之法,將有濃淡節奏變化的山峰盡可能地歸納在斜的透視線上,使其向遠處延伸,強化了畫面的空間深度感。
龔賢的“積墨”山水畫用心于“平光”下的筆墨韻味營造。畫面中:石頭下端多次積染,墨色濃黑,越往上積染的次數越少,漸漸變白,產生墨的黑、灰、白色彩自然遞變,產生了光感將樹林層層積染,由濃變淡,與空白(也許是天空、云霧、江河、光照陸面)相融合生發出了“平光”籠罩感整體的與局部的黑、灰、白墨色變化和諧交融,共同營造出了極具自然生氣且呈現光感的寧靜世界。李可染的“積墨”山水畫用心于“逆光”下的筆墨韻味的營造。他用“光”有其獨到之處,以表現形神統一為原則,強調局部采光,而不求光照全局,要光感而不要光源。畫面中表現峰巒常上部用筆勾線定輪廓且匿白,下部山根用墨立象且墨色渾融,給人一逆光感表現樹木常樹梢處用筆勾線定輪廓輪廓,多留白,并且在樹與樹之間穿插布白,使其產生逆光籠罩下的深邃感表現溪流瀑布用墨加以皴染,折射出了光照下的顫動感表現亭臺橋舍多將其大面積留白,掩映于山體密林之中,生發出了光作用下的疏朗感。畫面筆與墨會,營造出了獨特的黑山逆光之美。總之,龔賢、李可染各自借筆墨韻味的藝術掌控幻化出了其“積墨”山水畫的意境美。
四、結束語
“夫山川氣象,以渾為宗。”(清·笪重光《畫筌》)龔賢、李可染的“積墨”山水畫運用個性化的筆墨表現手法“立象以盡意”,營造出了生機勃發的山水意境。二人將筆墨與自然、意心有機聯系,巧妙結合,形成了自己獨特的“積墨”山水畫筆墨形式。其筆墨形式高標千古,卓然自立,皆對后世山水畫創作產生了深遠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