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了幾百公里的晚霞,讓我在臨海這個小小城市的一隅,昂首觀望。
云啊,你好壯觀!
換了發型,做好了作業,載了一車學習工具,帶上一些飄忽的愁思,沿著車窗外悠遠的白色旋律,我所為的,只不過是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開始或陌生或熟悉的生活。我未嘗不是飄忽的云!
我在新房子的陽臺上靜靜地呆著。
此時已是傍晚。整個城市漸漸退去了浮躁,開始閑定下來。路燈一絲不茍地亮起,車輛點著燈籠緩緩踱步,滾滾的樹影紛紛隨著冷卻下來的煙囪在低沉的暮靄里開始失焦,居民樓里傳來婦女們帶著各地口音的談話聲。
那一團又一團迷霧水珠依然在天上,偏僻世間的閑言碎語,仿佛一靠近,就會聽到水霧里思緒摩挲發出的隆隆聲。
什么都在變,唯有他們將自己的表情埋藏在深深的水霧里。早上,太陽升起來,他們在一旁接受那隨風飄搖的光屑,是太陽讓他們戴上金光燦爛的面具;傍晚,月光和山麓給他們施上了重重粉黛,他們片言不語,有多少詩篇揮灑出的綺麗來贊頌他們,他們漠然。
他們也許是隱者。好像根本就不屬于這個世間,憑空承載了人們寄托的遐想,淡然順從所有的一切。
他們也許是游子。盈盈奪眶而出,宛如一滴微酸的淚,從東邊曙光噴薄的那一刻開始,陪著世間的人們進行一天的運作,在透明的天際乘著微風游走,或徐徐,或匆匆,或靜止。誰也不知道那么美的旋律,到底響過了多少個國度,帶來了怎樣的秘密。他們不語,所有答案被包裹在鼓鼓的旅行袋里,然后眺望一番,繼續去想去的地方。
他們也許是不留名的慈善家。伴隨一場陰霾或是炎熱的到來,他們總能如期而至。他們捐出自己的全部,他們在天國的傷心崖瓦解,在一個暗香浮動的夜晚不經意地編織著人們的睡夢。醒來時,空氣里的雜質被他們清除得一干二凈,“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他們預示著某個多情季節的到來,枝頭的芽苞和花蕊的根部都有他們的身影,而他們融化在小孩子們的笑聲中,歸于天際,開始一段嶄新的故事。
想想,在這個地球上生存的我們的一生。在我們的一生,不斷地從一座圍城走向另一座圍城的狹路上,里面的人想出來,外面的人想進去,大家默不作聲地搶路,擠在困頓和失落中舉步維艱,內心慢性糜爛。
而他們的歷史比我們要久遠得多,但是他們的秩序卻鐵一樣的井然,不容更改。比我們古老好多的物種來了,走了;比我們資歷深遠的侵略者來了,走了。誰知道他們有一天會不會發生離譜的改變。但是,無論我們加在他們身上多么沉重的思想,無論他們一聲不吭地在這個世間輪回了多久,有一種冥冥的力量確信他們是亙古不變的。他們是經典,他們是永恒,他們,是云。
我曾經以他們為自由的代表。
我也曾經以他們為鄉愁泛濫的依托。
后來我錯了。我發現,他們值得我們羨慕的,僅僅只是因為他們源于自然,沒有意識,沒有智慧。在我們看來,他們之所以那么美,美得那么傳神,那么形象,就如上面比喻的隱者也好,游子也罷,其實都是我們憑空想象的。
如果那一天,云有了思想,當他們得知這個地球上自稱高智慧的生命原來是這么評價他們的時候,他們大概到死都不知道他們做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人們把他們遐想得那么離譜。
風灼傷了我的淚眼,朦朧中有什么念念不忘的身影。
為人處世的時候,不管世間是多么的亂,我們是否能像云一樣,安然處之,任人琢磨,反而傷不了自己,卻能保存一份清高和純真。
徐老師點評
天上的云靄,引起了人們幾千年的遐思。它神秘,自在,高遠,與世事無關,與世事有關。我們能從它們身上,領悟到許多哲理。
這一位小作者,是一位觀察者,也是一個思考者。他在感受世間事物,他把天上的云主觀化了。萬物都在我心,萬物都寄托著我的情,這就是寫作。感受,細膩地表達,娓娓道來,一開始我們還不知所云,但后來,我們終于懂了。也許,這位同學還沉迷在語言崇拜的迷霧里,還沒有抵達語言后面的物象,但沒關系,寫著寫著,自己就會精練起來,就會知道語言是次要的,語言后面思考的質量才更重要。我們喜歡看一個演員甩她的水袖,但我們真正關注的是她的憂傷或者愁苦。
這位同學敢于不合常規地使用語言、遣詞造句,這也許是好事,也許是壞事,我不想打殺你。但自己要注意分寸,規范的漢語,提供了一個語言的典范,你的語言創新,也許是危險的。編輯讓我修改你的若干詞語(文中加下畫線處),我還是保留了。也讓讀者看看,過分詩歌化,或者過分搬用自己喜歡的文體語言,最終還是有點隔閡的。一篇文章的語言和意義,最終,要像天上的云一樣,自然天成才好。
總的來說,這還是一篇不錯的習作,也和這個單元的訓練目標一致。這個單元里,看云可以識別天氣,你是看云領悟人生,終點稍有不同,但起點——觀察——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