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蘭妮,女,70年代生人。大學學歷,畢業于廊坊師專作家班。系河北省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散見于國內外報刊雜志和詩歌網站,也曾在國內外獲過一些獎項。曾出版過詩合集:《穿旅游鞋的舞神們》。現為自由職業者。
是誰與我同坐
在那個地方散步
被一棵年輕的樹攔腰抱住——
類似輕薄。受傷的人
先于它陷入孤獨
樹,肢解了我的病癥,
所有的快感都是
埋伏的野獸
頭頂的黃昏——一片晚秋
顛倒的陰影被風搓破,
灰白泛著黑……在陡峭的情欲中
摸不到矢車菊。
軀體,再一次雜亂無章
轉身,
陷進生活。案上一把陳年的調料
終結了半生。
生活,用什么喂養了
我的奴性?那些曾經的負數
怎么樣長出毛和綠色的霉菌?
那些貧困的欲望、面具、
和假裝的遺忘,就是我全部的勇氣?
在巨大的災難投來之前
不斷地用舊的方式,做愛
舊的床,舊的諾言
背面野草叢生的身體
就在今夜,我疲于奔命
偏向生活。誰與我同坐?
我又將為哪種厭倦獻身?
做愛,也許是唯一的愛
盡管高潮來得緩慢
想像一只獸——狼,
或者黑熊……
身體成為花朵呼吸的中心
一條魚倏爾游出
那轉動黑暗的大廳
誰與我同坐?
把謙卑的神靈送給飛鳥
讓夜的羽毛長出胚芽——
我正全神貫注地諦聽兩只翅膀:
一只火光色,
一只純白。
懸崖
我不停地夢見懸崖,
銹跡斑斑的石頭
一把出鞘的劍
風和鳥無法從那里經過
我不停地夢見一個女人
頂著群星虛度時光
偶爾她翩翩起舞
歌頌無法懷抱的春天
她真像我隔世的母親
有時候更像是我
坐在懸崖上面,住在危險深處
從積雪和兩手的蒼茫中
傾聽:那走遍鮮花城堡的人
面目正傷心
像斷翅的鳥,凍僵的風
呵,那走遍鮮花城堡的人
面目正傷心
懸崖中央
死亡飄移
死在飄移中沉沒
進入懸崖就像進入村莊。
誰和誰約定在黃昏相愛
冰雪交融,未來開始
不能害怕,躲避。不能用手指著懸崖說
為什么。天堂還未倒塌
懸崖刺來
在隔世的拂曉,刺——來——
一道閃電,曇花一現
鮮花城堡的主人
我的母親,有時候
更像是我
駕御著漸漸熄滅的美。
在天上,在地下,在人間
抵達、傳誦,又消逝……
夢醒后的黎明,冰雪后的復蘇
憂傷的靈魂和伴侶
至高無上的現實和虛無
被陽光淹沒的呼吸和運動
呵,這些存在最疼痛
那懸崖啟示的春天最疼痛
真像
我隔世的母親
有時候,更像是我
我是你憂傷的母親和伴侶
有人看見我嗎
你看見我了嗎
在這樣幽藍的夜里
我與春天一起發生
一個激動不語,秀色可餐的女人
有潔凈的眼眸
兩只寂寞的乳房如花期正旺的木蘭
透過薄而透的微風
散發幽幽的香氣
難以預料的命運穿過我了嗎
綠色的火焰穿過我了嗎
一個似曾相識獨身者的春天
激動起來
我就在這兒
只有我才是今夜的主人
我的皮膚外面
是被海水灌藍的天空
是被白鴿的翅膀扇碎的太陽
和你離我而去的
熄不滅的眼睛
此刻,擠破天空的寶石
青草那樣綠,淚水那樣濕
終于在一團動蕩的危險中
落到了實處
……這世界開始一場春夢
靈魂向西風行
我比彗星更加刺激
到了每天空懷絕望的時刻
就埋在月光深處,假裝死亡
比真的死亡更加肅穆
比真的死亡更加令人傷心動容
在這樣幽藍的夜里
我是你憂傷的母親和伴侶
我還在等待
有誰看見我
你看見我了嗎
一個人的戰爭
在深冬昏黃的傷口里
我有時看到自己——
一縷氣體,從結痂的殘雪中
升起,寒涼,微臟
橫在風經過的路上
不太明確的方向,混淆的
白與黑。我漫游
在夜的豁口處,自殘也
損壞其它的事物
神看見了我的疾病
神保持沉默
我在被風抓破的地方
休息,大口喘氣
看見自己變成一條冰河
一頭熊在上面
匍匐前進
印下它的饑餓……我
站起來,一個
被熊勒緊的冬天
我開始貧血,像預想的那樣
變得軟弱。我需要一把匕首
把冬天切開我需要
進入冬天的血液
和骨頭
熊、我、冬天
哪一個更沉重,哪一個更呻吟,
哪一個更孤獨?一群
被未來羈押的軌跡
在身后留下模糊的血徑
生命,一定要
站起來
跳舞,像沼澤摸索到光——
一束被加冕的稻草
我利用這個抓住生活
威脅它,當我復活
用我靈魂中剩余的惡毒
感染它,押解它
現在走向早晨和暮色
現在走過貧窮和愛情
現在闖入過去和未來的核心
……最后,我走遍世界
最初的潔白和芳香
透過誰,抵達我
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