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汁原味”久石讓

和所有上了年紀的日本藝術家一樣，久石讓出現在觀眾面前時，西裝筆挺，腰板筆直，臉上堆滿了熱切的笑容，語氣鄭重，整個人甚至顯得有些恭謹。他的中文再生硬，也包裹著誠意的溫度，一句勉強能讓中國聽眾明白個七八分的“你們好，我是久石讓”，依舊能博得臺下如雷的歡呼與掌聲。

12月4日晚的廣州星海音樂廳里座無虛席，與往常的交響音樂會稍有不同的是，這一次，歡呼與掌聲多半發自年輕的面孔，他們為“久石讓2010中國巡演”而齊聚于此。

60歲的久石讓看上去并不老，恰恰相反，他看起來敏銳又活潑。整場演出的大部分時間，他擔任指揮，不是最頂級的指揮家水準，但絕對充滿激情。演出后半段，他身兼兩職，除了指揮，還要再親自彈上幾段鋼琴。偶有銜接不太自然的部分，他在指揮臺與鋼琴凳間跑跑跳跳，頗有童趣。

人們喜歡久石讓，將他的音樂會變成一場狂歡，這與他的童心自然密不可分。提起久石讓，所有人都會聯想到另一個名字——宮崎駿。后者的電影造就了前者的音樂，前者的音樂襯托了后者的電影。很難想象巴斯、希達追逐“天空之城”的旅程和少女千尋的成長沒有久石讓的音樂，會缺少多少詩意。在宮崎駿溫暖夢幻的筆觸之下，久石讓的音樂跳脫精靈，完美勾勒出彼世的美好。在和宮崎駿無關的電影(如《入殮師》等)中，久石讓一樣有上佳表現，他的音樂情緒總能與電影畫面無限契合，營造出音樂本身的畫面感。從某種意義上說，久石讓是一個電影配樂藝術家，而非單純的音樂家。

所以，久石讓特意將自己的音樂會分成了兩個篇章。第一部分多為專輯《Minimalism》中的曲目，這是他近年所追求的音樂“極簡主義”的代表作。演出前他特意強調，“這部分也許會難懂，但希望大家能夠接受。”依然靈動十足，像在林野間風馳電掣，卻也不乏山巒樹木，難辨全貌。觀眾也并不排斥，靜靜欣賞，掌聲不斷。但所有人都明白，真正的久石讓在第二部分。

演出第二部分以專輯《Melodyphony》的曲目為主，實際上，這是一張收錄了多部電影的經典配樂曲目代表作的專輯。音樂變得駕輕就熟，旋律舒展開來，各有層次。每一首曲子都能令人聯想起某一部電影中的經典片段，隨之延展開來的，是久石讓的音樂之美，也是屬于我們每個人的年少回憶。久石讓是典型的日本音樂家，宣泄情緒時，克制從不意味冷漠，并無大開大闔的猛烈與迅疾氣派。在這一晚的星海音樂廳里，誠如他本人所承諾的，出現的是“原汁原味的久石讓”。

令人惋惜的是，這畢竟只是一場商業巡回演出。無論久石讓和深圳交響樂團多么追求完美的效果，短暫的排練時間和緊張的日程，終究還是讓整場音樂會略顯潦草。深圳交響樂團錯誤不斷，談不上致命，卻令人遺憾——如同一碗本應極盡鮮美的日本拉面，各種調料齊備、食材豐美，惟獨缺少一份筋道。

不過，這終究是一場滿足“追星”心理的音樂會。再多瑕疵也無礙久石讓三度返場，他甚至拉著深圳交響樂團一起，頻頻向觀眾致意答謝，全場觀眾也一次又一次地起立鼓掌。當最后一曲——《龍貓》的電影主題曲響起時，我身邊的男士流下了眼淚，還不忘撲向身邊的女伴。顯然，賓主盡歡，所有人都在最后的高潮中得到了無限的滿足。

散場時，許多人并未立即離場，而是蜂擁搶購久石讓的簽名CD——據說每張價格高達百元。在這個MP3泛濫的時代，CD已然成了一種“奢侈品”，票價不菲的音樂會自然也是。毫無疑問，音樂家的名號，就是最值錢的那個標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