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剛剛駕崩,有“華北第一報”之稱的《大公報》上,就登出了一篇炮轟這個獨裁者的奇文,題為《百字令》,作者是《大公報》的第一個女編輯,名為呂碧城。
文中大意:慈禧在主持朝政的近半個世紀中,把國家搞得一塌糊涂,邊疆大片領土、國庫中大把銀錢,全都送給西洋諸國,她到陰曹地府后,哪有臉面去見漢朝的呂后與唐朝的武則天?文邊還配有作者手繪慈禧畫像,亦是丑態可掬。
此時正值大清帝國搖搖欲墜之際,這篇不到百字的小文,如同滴落油鍋中的火星,炸起了一片喧囂。時任直隸總督的袁世凱甚至動了殺心,呂碧城聞訊,不得不離開報館,前往歐美游歷。
《大公報》并未因這個女編輯的離去而失色,但在這家中國新聞史上壽命最長、影響最大、聲譽最盛的報館的歷史上,呂碧城無疑是一個值得銘記的名字。
不過,她與《大公報》的相遇,只是一個巧合。
因為生性叛逆,這個安徽女子獨自離家出走至天津,身無分文,寫信向居住在《大公報》報館的友人求援。時任《大公報》總經理的英斂之無意間讀得此信,便被信中文采所折服,親自上門拜訪,聘請其到《大公報》,擔任編輯工作。她也成為中國新聞史上有史可查的第一個女報人。
1904~1908年,在任《大公報》主筆期間,呂碧城發表了大量尊重女權、倡導婦女解放的雜文,一時間,“坊間皆傳呂碧城”,人們在紛紛猜測,這個橫空出世的女編輯,究竟是何許人?
有人把她和當時名噪一時的“鑒湖女俠”秋瑾畫上了等號,因為秋瑾出道初期,也曾使用過“碧城”的筆名。但少有人知的是,當秋瑾看過呂碧城的文章后,擊掌叫好,從此再不使用這個名字。
1907年,這兩個民國史上的奇女子在天津見面。兩人相見恨晚,當晚,兩人便同臥一床,徹夜長談,由此結為知己。同年,秋瑾創辦《中國女報》,呂碧城為其撰寫首期發刊詞。
秋瑾蒙難后,中國報館“皆失聲”,呂碧城用英文寫了《革命女俠秋瑾傳》,發表在美國紐約、芝加哥等地的報紙上,讓整個世界認識了這個中國女革命家。此時,無人敢為秋瑾收尸,呂碧城冒著極大風險安葬了好友。看守清軍得知此人就是譽滿華夏的呂碧城,也無可奈何。
她無疑是民國女子中的一個另類,個性張揚且獨立,這也體現在她那身時尚新潮甚至頗為出位的服飾上。她的身邊從不缺乏追求者,在這份長長的名單上,有袁世凱之子袁寒云以及李鴻章的后輩等。不過,這個眼光頗高的女人,只看上了梁啟超和汪精衛,但她又嫌棄梁啟超年紀太大(比她大9歲),汪精衛年紀太小(與她同歲)。
在報人聲譽最為鼎盛時,她應時任大總統袁世凱之邀,入新華門任其機要秘書。但政治并非報人所長,袁世凱及其追隨者之所為令呂心灰意懶。辭職后,她攜母移居上海,后信佛避世。
中國新聞史上再也見不著這個女報人的名字,她動輒口誦“南無阿彌陀佛”,自號圣因法師。晚年時,她有機會重游北京,在新華門前,有人聽到,她反復吟誦李清照的詞——“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1943年,這個終身未婚的民國奇女子,在香港九龍孤獨辭世,遺命不留尸骨,火化成灰后將骨灰和面為丸,投于香港海面。中國第一女報人,便隨著滔滔海潮,自此消失無蹤。 (王越摘自“網易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