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部有了“鐵飯碗”
建國后的第一批干部都是從戰(zhàn)場轉到政界來的,這種“按功配官”的現(xiàn)象是歷史造成的。可以說戰(zhàn)場就是考場,所“錄取”的多是經得起考驗的人才。
這里的第一張任命書的簽署者是毛澤東,文件全稱為“中央人民政府任命通知書”,執(zhí)行的是中央人民政府第21次會議的決議。值得一提的是那上面蓋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之印”,印章上用的是現(xiàn)在常見的宋體字,這在今天已經習以為常,根本算不上什么創(chuàng)新。然而舊社會所有的政府印章都用篆字,篆字文雅,顯得有文化品位,缺點是老百姓不容易看懂。當然這種缺點無礙大局,舊時代的政府也罷衙門也罷,反正不是為老百姓辦事的地方。所謂的官府,一切都是為官服務,只要當官的和管官的高興就行了,老百姓識不識沒有什么關系。新中國剛建立就從印章上進行了改革,“中央人民政府”的名稱上有人民兩個字,就得為人民著想,首先考慮人民是否方便,從這個小節(jié)上就可以看出領袖們的良苦用心。
第二張任命通知書的簽署者是周恩來,他當時的職務是政務院總理。當時政務院總理的任命直達司局級,如今國務院總理的任命只到省部級,可能是因為那時候的干部少,如果現(xiàn)在還任命到司局級,那總理的工作量將會大得驚人。
第三張任命書的簽署者是彭德懷。毛主席稱此人為“彭大將軍”,曾經任解放軍的副總司令和志愿軍的總司令,在十大元帥里排名第二,后來在廬山會議上被打成右傾機會主義分子。當時彭德懷任西北行政委員會主席,這是在中央之下和省市之上的大行政區(qū)。這張任命書的上部中間還有個圖案,圖案畫的像個小地圖,從形狀上分析像是新疆、青海、甘肅、陜西、內蒙古一帶。
第四張叫“委任狀”,簽署者是聶榮臻、張友漁、吳晗。北京市解放后的第一任市長聶榮臻是員儒將,在十大元帥里最有文化,曾經分管過國防科技和兩彈一星;副市長張友漁是著名的法學家,另一位副市長吳晗是著名的史學家。可能因為北京是首都又是古都,是政治中心又是文化中心,北京市的領導班子不僅有政治優(yōu)勢又有文化優(yōu)勢。第五張任命書的簽署者是彭真,他繼聶榮臻之后任北京市市長。
第六張文書的名稱叫“聯(lián)合聘書”,簽署者是黃敬和周叔弢,當時黃敬的職務是天津市軍管會主任兼市長。
“專家治國”
現(xiàn)在好多單位都是“內行領導外行”,換一種說法就是“專家治國”,雖然不一定是最好的辦法,但在特定時期卻有著特定的作用。建國后我們面對的是一個爛攤子,中央在一些部門采用這種特殊辦法,實踐證明效果是很好的。可惜“專家治國”后來跟“白專道路”混為一談,成了沒有人再敢說的“禁區(qū)語言”。
章乃器是中央人民政府第一任糧食部長。糧食是關系國計民生的大事,糧食部主管“大事”大有作為。他在任期間,創(chuàng)造性地使用了糧票,用糧票解決糧食調配的大問題,這可以說是一個“重大發(fā)明”。他用這種“流通軟件”激活了國民經濟,為建國后的爛攤子解決了很多棘手難題。章乃器是一名愛國民主人士,解放前為著名的“救國會七君子”之一,他因為生性梗直不肯說假話,1957年被打成了右派。
李四光是著名的地質學家,早在1922年,美國斯坦福大學教授布萊克#8226;威爾德曾武斷地宣稱中國缺乏石油資源,后來這一錯誤論斷被李四光徹底駁倒了。在李四光的理論指導下,中國先后在大慶、大港、勝利、華北等地找到了石油。李四光出任地質部長,也是我們“專家治國”的一次成功嘗試。
領導的報告會
建國初期不僅物質待遇不盡人意,精神生活也是“一窮二白”。那時候沒有電視,沒有網絡,更沒有手機,很少有人買得起收音機,報紙也算是精神文明的“準高消費”,偶爾能看見一張兩張報紙,也多是“過期精神食品”。當時糧食緊張,食品根本不存在保質期,酸了臭了腐了都沒有關系,家里如果有包點心幾個月也不舍得吃,等到生蟲了才想起“蟲口奪食”。精神食糧的“保質期”就更長了,幾天前幾個月前的新聞仍然是新聞,就跟從來沒吃過的東西一樣總有新鮮感。直到20世紀60年代以后,收音機才成了潮流事物,私人買不起,單位集體買,村村都安上了大喇叭,向大家報告國家的大事和村里雞毛蒜皮的小事。奇怪的是,城鄉(xiāng)各地安了那么多喇叭,可是從來沒有人出來反對噪音,寂寞的人們把聽噪音當成了難得的享受。
在這種極端缺少信息渠道的情況下,廣大干部的嘴皮子就是最好的“媒體”。領導干部個個都是“三寸不爛之舌”,會議多講話也多,黨的方針政策就靠干部的嘴皮子去傳達了。
這里有幾張中央領導和著名人士報告會的入場券,這些報告都是“精品”。
前兩張是陳毅講話的報告會入場券。陳毅是一位頗有才華的外交部長,有文才又有口才,再加上報告的內容是“世界新聞”,所以這樣的報告對一般人來說陌生而有吸引力。當時處在一個相對封閉的社會,國內的許多事情都需要保密,多數(shù)人對國外的事情就更是一無所知了。誰如果想知道就只有偷聽敵臺,那可是要冒坐牢的風險。后來我在基層看過陳毅報告的傳達文件,他講的事“大長了中國人民志氣”,當時我很受鼓舞,過后想想,其中也夾雜一些極“左”思潮。陳毅是我們心目中的好干部,但是他也不可能脫離那個時代的局限。
第三張和第四張是周恩來的報告會的入場券。周恩來是中國人的楷模,也是老一輩人心中的偶像,他的報告和他的為人一樣有說服力。
彭真和聶榮臻都是德高望重的老革命家,他們的講話除了宣傳重要政策以外,還帶有表態(tài)的意思,因為他們在群眾中威信高,他們說的話能獲得群眾的信服。當時是用政策代替法律,每個時期都有不同的政策,所以經常需要“腦筋急轉彎”,上頭先轉,下面跟著轉,誰轉得晚了就吃不了兜著走。
吳晗是北京市副市長,他身上有政治和學術兩塊金字招牌,這在當時是難得的榮耀,他的報告在聽眾心里的分量自然是非同一般了。
別具一格的思想工作
建國初期人們對毛主席的感情很深,而且“親”多于“敬”,有什么事就想和這位親人訴說。我們從下面這張小紙條,就可以看出群眾和領袖的親密關系。
這是一封毛澤東給陳郁的信,抄錄如下:
陳郁同志:
轉來石家莊電業(yè)局全體職工給我的信及天津電業(yè)局第三發(fā)電廠全體職工給我的簽名信,均已收到。請你轉告兩處電業(yè)職工同志們,感謝他們的好意,希望他們團結一致,努力工作,為完成國家的任務和改善自己的生活而奮斗。
毛澤東
一九五○年九月十一日
1950年陳郁任燃料工業(yè)部部長,還兼任中國礦業(yè)學院院長。毛澤東信里說的“石家莊電業(yè)局全體職工”和“天津電業(yè)局第三發(fā)電廠全體職工”,都屬于陳部長的管轄范圍,所以毛澤東才給他寫了這封信,讓他代表自己“感謝他們的好意”。這件事如果發(fā)生在“文化大革命”時期,可就是轟動全國的“最新指示”了,而在此時并沒有大張旗鼓進行宣傳,只是印成了這么小的紙片,讓人們知道此事,也表達他們喜悅的心情。“文革”時候之所以把毛主席指示當成“圣旨”,是因為有些人搞投機,他們像一些惟利是圖的“中間商”,想從這些“泡沫政治”中獲取暴利。陳郁當時非常“麻木”,不懂得利用這件事來增加自己的政治資本。
下頁第一張圖片是一張城鎮(zhèn)的“愛國公約”。所謂公約就是“公共條約”,是群眾自律的“自我約定”,也是建國后常見的政治思想工作方法。事過境遷,它已成“古稀”,但是從中可以看出當時群眾的思想狀態(tài),戰(zhàn)爭結束了斗爭還在繼續(xù),“斗爭的弦”繃得非常緊,這是階級斗爭發(fā)展的前奏。
什么時代出什么樣的英雄,英雄的頭上總是頂著時代的標簽,王進喜被稱做“王鐵人”,是當時自力更生奮發(fā)圖強的代表性人物。他是大慶油田工人的排頭兵,伴隨著“工業(yè)學大慶”運動名揚四海。他的報告是那個時代的最強音,“石油工人一聲吼,地球也要抖三抖。石油工人干勁大,天大困難也不怕。”還有“寧可少活二十年,拼命也要拿下大油田。北風當電扇,大雪當炒面,天南海北來會戰(zhàn),誓奪頭號大油田。”這些豪言壯語都是從他口里喊出來的。他的報告會一定是一場別具一格的“思想工作”。
抓兩頭帶中間
在過去的貧苦年代里,農民靠的是掙工分過日子,國家干部和工人領著差別不大的工資,我們后來叫它“大鍋飯”。大家都在吃“社會主義”,每個人的“胖瘦”都差不多。在一個經濟無太大差別的社會環(huán)境里,所有的發(fā)財之路上都埋著地雷,很多人為了一點兒蠅頭小利被炸成“重傷”,有的接近粉身碎骨,成了“政治植物人”。那時候的政治是名副其實的靈魂,沒有了“靈魂”,在社會上就無法生存,所以大家都想在政治上找出路,真革命假革命混革命集在一起成了魚龍混雜。這個時期,獎狀成了人們追求的亮點,它的價值相當于現(xiàn)在的“無形資產”,當時人們還不知道什么叫職稱,文憑早已貶值甚至是“負資產”,因為大老粗比知識分子在政治上更可靠;獎狀這東西雖然沒有什么標準,不論什么單位都可以頒發(fā),不論什么事情都可以頒發(fā),都與政治掛鉤,都可以說是一種全新的政治資本。而政治資本是當時每個人的最大資本,人們能不削尖腦袋往里鉆嗎?
這里的第一張“獎狀”是蘭考縣人民委員會頒發(fā)的,當時的縣人民委員會就是縣政府。蘭考縣因為出了個好書記焦裕祿而出名,這個好書記至今也沒有貶值,他的形象成了我們現(xiàn)在治理腐敗的“名牌商標”。其時是焦裕祿的執(zhí)政期間,因為他是書記,不能以黨代政才沒有署名,實際上他可能是這件事的“主謀”。這張獎狀不叫獎狀叫“命名書”,獎勵的是一個“硬骨頭”稱號。在當時硬骨頭和窮棒子是兩件寶,這兩個好詞加在誰頭上誰光榮。現(xiàn)將這張獎狀上的文字抄錄如下:
茲有城關公社市皓大隊許貢莊生產隊,在生產自救運動中,團結一致,依靠集體,發(fā)奮圖強,自力更生,發(fā)揚了革命的“窮棒子”精神和“硬骨頭”作風,克服了困難,取得了輝煌成績。故特命名為“硬骨頭”生產隊,并希戒驕戒躁,繼續(xù)前進。
縣長程世平
一九六四年五月廿七日
還有兩張也不叫獎狀,一個叫“光榮證”,一個叫“榮譽狀”,難得都沒有和階級斗爭直接掛鉤,可能是“促生產”的一種手段吧。
會議:國家的“神經網絡
現(xiàn)在培訓多過去開會多,當時強調政治掛帥。有些會議的參加者是講資格的,會議入場證有點兒像現(xiàn)在的文憑,夠這個“會格”的人就顯得特別光榮。會多了,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文山會海。改革開放以后,我們?yōu)椤跋魃教詈!被ㄙM了很大力氣。
第一張圖是“中共中央華南分局干部會議”的入場券,括號里面是“八年黨齡相當于科級以上干部參加”,時間:三月廿四日下午二時半;地點:廣州市軍管會禮堂。這次會議的時間是在剛解放不久,因為當時還有軍管會,而且軍管會還有自己的禮堂。
第二張是“北京市婦女第一次代表大會代表證”,標號為“第121號”,大印上的篆字是“北京市首屆婦女聯(lián)合會籌備委員會印”。我們黨歷來重視婦女工作,戰(zhàn)爭時期、和平時期婦女都是“半邊天”,這樣的會議為鼓勵婦女參加社會主義建設,激發(fā)她們的積極性起了很好的作用。
第三張是“第一機械工業(yè)部全國大型機床專業(yè)會議”的出席證。現(xiàn)在我們已經進入到了信息時代,機械這個詞在人們心中已經淡化了,可是機械化曾經是我們奮斗的目標,國務院里的部門從一機部排到七機部,后來又增設了八機部,即農業(yè)機械部。當時機械工業(yè)是國民經濟的重中之重。
第四張是華僑會議的請柬。請柬上寫著“訂于1958年12月11日(星期四)上午八時在廣州海珠廣場華僑大廈二樓禮堂舉行中華全國歸國華僑聯(lián)合會第一屆第三次全體委員(擴大)會議開幕儀式 敬請 光臨指導 中華全國歸國華僑聯(lián)合會一屆三次全體委員(擴大)會議秘書處 1958年12月6日”。全國性的會議在廣州開,可能是因為廣州華僑多的原因,就近“利用資源”省時省力也省錢。
第五張是“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第九次全國代表大會”的旁聽券;“時間:1964年6月22日下午3時;地點:人民大會堂(三樓)……”這是張難得一見的旁聽證,這種開放形式在當時不多見,其時的團中央第一書記是胡耀邦,可能與他的領導風格有關吧。
第六張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第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二次會議”的出席證,時間是1955年。人民代表大會的誕生,標志著國家有了立法機構,盡管其后遇到了很多波折,但畢竟是向法制社會靠近了一步。
(選自《證照中國1949-1966》/許善斌 著/華文出版社/2007年2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