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最高也是最后的信仰

晚上九點四十分坐上由成都開往寧波方向的K454列車，第二天上午九點過，到達(dá)貴州境內(nèi)的孟溪站。這是一個只停靠幾分鐘的小站。走下火車的時候，天上下著小雨。我背著沉重的旅行包坐進候車室，等著朋友的車來接我去松桃。就在這等候的時間里，我想到了前不久看過的一部影片:《最后一站》。

這部取材于托爾斯泰晚年生活的影片，其故事高潮便是托爾斯泰離家出走，病死在途中的一個無名小站。這個故事對文學(xué)愛好者來說并不陌生。許多俄羅斯作家均在自己的回憶錄里有所記述。比如高爾基，他在回憶托爾斯泰晚年生活的時候，與許多作家的視角都不太一樣，對人們憎恨的托爾斯泰夫人是充滿同情的。這種視角恰如《最后一站》這部電影的視角。一個名叫瓦倫丁的年輕人作為托爾斯泰晚年的秘書，住進了托爾斯泰莊園。他在看見托爾斯泰極具人情味的一面的同時，也理解了托爾斯泰夫人與托爾斯泰主義者之間的矛盾所在。托爾斯泰告訴瓦倫丁，他尋求的終極目標(biāo)其實就是一個字:愛。當(dāng)農(nóng)夫也好，企圖散盡家財也好，都是為了這個“愛”字。而托爾斯泰夫人也告訴瓦倫丁，那些托爾斯泰主義者并不懂得，什么是愛。影片試圖告訴我們，精神的自由必不可少，所以托爾斯泰是對的。他為物質(zhì)和名聲所累，所以要尋求放棄，為自己營造一個自由而安寧的環(huán)境。但物質(zhì)的保障同樣必不可少，所以，托爾斯泰夫人也是對的。她必須捍衛(wèi)屬于13個子女的財產(chǎn)，這也是一位母親的天性。

但我們看到，托爾斯泰的悲劇性正在于，他過分強調(diào)了自己精神自由的實現(xiàn)，而忽略了作為世俗角色(即丈夫、父親)所應(yīng)承擔(dān)的責(zé)任。他不管家，不知盧布的重要性。加上身邊信徒的推波助瀾，更加深了托爾斯泰與其妻子之間的裂痕。同樣，作為托爾斯泰夫人，她堅信自己對財產(chǎn)的捍衛(wèi)是對的，因而也忽略了托爾斯泰在精神上的需求。她對金錢所表現(xiàn)出來的歇斯底里的態(tài)度，無疑也加重了托爾斯泰精神上的苦悶和心理上的失落。在兩股力量的夾擊下，八十多歲高齡的作家只好選擇離家出走了。

中國人是推崇壽終正寢的。也就是說，順其自然，不對自己的生命做主動的選擇。所以，像托爾斯泰這樣，晚年選擇離家出走，這無疑是讓人震撼的。而將自己的生命結(jié)束在路途中的一個無名小站，這又為其行為增添了一層隱喻，似乎向我們喻示著托爾斯泰的精神追求并未抵達(dá)終點，其內(nèi)心的痛苦恰如受困于小站的境況。

值得慶幸的是，在彌留之際，他終于達(dá)成了與妻子的和解。愛，彌合了一切，也將他最后送進了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