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作文簿里這樣寫著:“從來沒有人注意我。我的生,我的死,都與這個冰冷的世界無關。”
沒有人明白,在這顆幼小的心靈中,為何會溢滿不可名狀的哀傷和絕望。但這一刻,我不懂得如何與這位憂郁的女孩盡心交流,告訴她如何面對生活中的悲苦。我在陳舊的班主任工作手冊里打了很多遍草稿,把想要對她說的話,一一羅列出來,整理,像研究一部曠世巨著。盡管如此,我還是覺得語言蒼白無力,軟弱得像陰天里的清冷雨絲。
春天的陽光依舊透過窗臺,照耀在孩子們純真的臉上,所有人之中,她離窗臺最近,可還是心如冰雪。父親棄她而去,她沒有朋友,沒有疼愛她的母親,唯一對她稍微好的可以依靠的外婆,卻在前些日子掙扎著病故了。
她的生活一片狼藉。有同學說,她暫住鄰居家,所有的費用都由政府承擔。她得繼續生活下去,得為遠去的母親和外婆堅強活著。可有什么理由,讓她繼續生活下去呢?那一點本可以寄托的溫暖,都這么無情地離她而去了,她還有什么理由相信溫暖?
我站在寬闊的講臺上,以最平和的語調講完了課,宣布下午到公園春游。所有的孩子都歡呼雀躍,只有她靜靜地瞇眼歪靠在窗臺上,對著路旁的野花發呆。
公園里春意盎然,生機勃勃。所有的孩子都有自己的朋友,一起游戲,一起追逐,分享自己的快樂,品味春天的氣息。她獨自坐在綠草地上,看著天際不斷變換的流云和花園里怒放的花朵,簌簌地落下傷心的淚水......
我穿過綠草地,氣喘吁吁地來到她的身前。她側臉抹淚后,鎮定地叫:“老師好!”
“怎么不和同學一起玩呢?”
“老師,我和他們不一樣,他們有值得快樂和幸福的全部理由,而我沒有。”
我輕輕地牽著她的手,走進花園深處。頓時,一陣沁人心脾的芳香從遠處緩緩涌來,包圍了前進的道路。我問:“這些花,你認識多少?”
“大多認識。比如,那是迎春,那是玫瑰,那是玉蘭,那是……”她對這些花名如數家珍。她母親和外婆生前愛花,她自小受到熏陶。看到她在盤點花名的時刻中慢慢活潑起來,我感到寬慰許多。顯然,她在環視花朵的同時,也漸漸沉醉于百花爭艷的美景之中。
當她一一地將園中的鮮花點過大半時,我問了一句:“你能把此時沒有開放的花點出幾種來嗎?”
她頓時被難住了。園中之花,大大小小不下百種,卻沒有一種隱藏著身形,躲避陽光。我說:“想想吧,為什么它們都競相開放?”
她默不作聲,茫然地望著我。我從季節、溫度等客觀存在的因素,向她解說了為何花朵都會競相開放的原因。
“面對挫折和困難,經歷了漫長的嚴寒的冬季,沒有一朵花會錯過春天。所有的孩子都會像花朵一樣競相開放,綻放幸福快樂的童年,憧憬美好的未來。老師希望你也像一朵花一樣競相開放,勇敢地面對生活中的悲苦,快樂地生活和學習。”她堅強地點點頭,臉上露出會心的微笑,人也變得輕松活潑起來。
春游之后,她回到教室,如換了一個人似的。她主動和同學搭話,幫助他們解決問題,組織班里的課外活動,維持課堂秩序……
我像花園里的辛勤的園丁一樣,細心呵護花朵的成長,給她更多的溫暖和關愛,與她進行心靈溝通,聆聽她的苦惱,及時為她指點迷津,幫助她解決學習、生活中的困惑,給她燃點心中的明燈,讓她充滿自信地成長……
沒有一朵花會錯過春天,作為老師也不能讓一朵花錯過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