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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馬關

2010-12-31 00:00:00第廣龍
延河 2010年10期

董志塬上的驛馬,在鎮子的東邊,一片開闊的空地上,有一座兩人高的土丘,上頭支著一個四棱空心木塔,下頭粗,上頭細,在最頂上收成一個尖角。木塔是木頭椽子結合成的,沒有上色,十分老舊,顯得平常。由于高于鎮子上的所有房屋,才容易被發現。我1980年頭一回來驛馬,就留意到了這個木塔。

我看不出木塔有什么實際用途,或者能擔負其他方面的什么功能,奇怪卻一直立在土丘上,一年四季,風吹雨打,總保持著一個樣子。我看到之前立了多少年,我不知道,二十年后,木塔還在老地方,還沒有腐朽,倒塌,我路過驛馬,還能看見。在我看來,這如同一個奇跡。因為記住了木塔,遠遠的,木塔進入眼界,就知道,驛馬快到了。我在心目中,把木塔當成了驛馬的一個識別標志。

木塔的消失發生在2003年,那一年,修建高速公路,驛馬鎮走向依然,布局改變,隨著周圍房舍的拆除和重建,木塔終于和土丘一起被清除,原地成了一家旅社的后院。

有木塔在,我經過時,聯想起過去的事情多一些,沒有木塔了,我也沒有什么遺憾的。世上沒有了的東西多了,少一個木塔不算什么。何況它僅僅是一個木塔。何況我近年已經很少再走這條路,自然也不經過驛馬了。

過去,我對于驛馬,不僅僅是熟悉。由北向南,驛馬的北面的鎮子是彭原,南邊的鎮子是白馬,驛馬最大。驛馬鎮東南方,大約五里地遠,還有一處比驛馬小的地名,叫后官寨,在這里,有一所占地五六百畝的技校。我來到驛馬的土地上,與這里發生關聯,還記住一個木塔,都是因為這所技校。的確,只有我這樣的人,才對木塔給予關注。本地人,偶爾路過的人,怎么會在意廢物一般的木塔呢。也許在有的人眼里,木塔的價值,便是冬天天冷的不行了,可以當柴火燒。當年,十七歲的我,內心煩亂,覺得自己也是社會的多余人,更不明了今后的路咋走。我來到驛馬時,正是收獲的秋天,許多日子,天空的藍看不到邊際,空氣里蘊含著蘋果成熟的味道,我的心情應該明亮如陽光,敞開胸腔呼吸,可是,我的正在生長的身體,卻脆弱而敏感,對于驛馬有太多的不適應。既有生理上的,也有心理上的。我的扁桃體發炎,反反復復多日,喉頭間似乎卡了一粒著火的煤球。

以前,我沒有出過遠門,也從沒有離開父母。來到驛馬,我的人生不一樣了。未知的內容,不管我是否情愿,都一一出現,而這些我又必須承受。記得當時時間緊迫,趕路匆忙,沒有帶上糧戶關系。在技校報名處,一個額頭上有一片紅色胎記的要我回去取。幾百公里路,哪有這么隨意。我口笨,一著急說不完整話,臉都脹紅了,又想不出辦法。旁邊一位瘦小個子,看模樣也是學生,注意到了我的困窘,過來問我是新來的,我說是,說跟我走,就帶我直接找我的班主任。班主任姓李,聽了情況,給我安排了住的地方。我說我得給家里拍份電報,瘦小個又借來自行車,帶上我去驛馬鎮。郵局就在木塔對面的街邊,拿來電報紙,我填了四個字:速送戶口。折騰到下午,才回到宿舍。幫助我的瘦小個姓馬,我后來離開技校,專門到他宿舍去,送他一本影集留念。

宿舍就在馬路邊,是一排青磚箍窯。一間住六個人,支了三張分上下的鐵架子床。就剩下最靠外的一張了,我急忙安頓,一邊鋪褥子,疊被窩,一邊留意他們,都不認識。一會兒,互相扔紙煙,才知道四個都來自平涼,兩個來自平涼郊縣,都和我一樣,是從地方上招來的。劉波,父母上海人,支邊西北,在平涼生下他,紅臉,那種風吹下的紅,看相貌看不出有南方血統。但剛接觸,我就感到了他的自負,也感到了他的聰明。還有話少的張小明,臉上掛著冷笑。戴眼鏡的王慶民,似乎懷有心事。另兩個,楊寧生說話女聲女氣,劉振輝眼泡突出,總用手揉眼窩。董志塬早晚氣溫低,房子里已經安裝了火爐子,堆了一堆煤炭。我們生著火,圍著烤了一陣,就鉆進了被窩。頭一回,沒有在家里的炕上睡,我應該失眠才對,可是,我竟然早早睡了,睡得很死。早上,劉波說我磨牙,還說胡話。我難為情,沒有接他的話。

第二天上課,教室像倉庫,又動手生爐子,清冷的空氣里,青煙彌漫,嗆得你一聲我一聲咳嗽。同學來了三十多個,多數是礦區子弟,和地方上來的不太一樣,都說普通話。后來我才領教了他們的厲害。現在個個客氣,本相還沒有暴露。不欺負地方上來的礦區子弟,回憶起來,僅有潘萬廬等很少幾個。九點多,李老師來了,發書,發餐票,講注意事項。同學亂糟糟坐下頭,有幾個,還點上煙抽,李老師的眼光看過去,沒有制止,繼續說他的。我就覺得,雖然是技校,和中學到底不同。大學是不是也這樣,我不知道。我以為李老師講完,就要學課文,卻沒有,讓我們回宿舍。臨走,李老師叮嚀我抓緊把糧戶關系辦來,我點著頭,心想還不見來,再去鎮上發電報。

吃飯要過馬路,對面還有一個校區,比這邊大。食堂里擠滿了人,有許多女學生,漂亮的起碼占一多半,讓我有些走神。我的這個班沒有女生,全是男生。聽別的同學講,畢業后,干的都是出大力氣的活,女生干不了。我當時沒在意,后來,成天搬鐵疙瘩,一身土,一身油,我只能認命,沒有別的路走,累死我也得受著。排隊快到我跟前了,前面是一個女生,剛洗過頭,頭發散發清香。我明明聽她要一份兩毛錢的素菜,打飯的卻給打了一勺肉菜,收進去兩毛的菜票,找回來成了五毛,女生奇怪呢,打飯的使個眼色,嚷嚷說下一個,女生就轉身走開了。我就沒有這么好的福氣了。食堂里沒有餐桌,我們走回去吃,可肚子餓,邊走邊吃,走回去,鋁飯盒吃得空空的,感覺像沒有吃一樣。

晚上,我們的宿舍里,先來了一個大家都叫趙鬼子的同學,閑說了一陣,見我箱子上放罐頭瓶,問是啥,我說是從家里帶來的肉臊子,他說嘗一口,我就讓他嘗,他連說好吃,走的時候,就拿上走了,似乎很隨意的樣子。我腦子一時轉不過彎,直發愣。想明白過來,就有些生氣。一會兒,又來了一個叫何全的,他細長腿,瞇瞇眼,從他的言語中,聽來是說有事找他,不要跟誰誰來往,有些表明老大身份的意思。洗腳睡下,楊寧生小聲說,這技校是啥技校啊。王慶民在鋪上坐起來,高聲說,都把身放正!這里不是白區!話音未落,木門咚一聲,不知外頭誰扔了什么。王慶民趕緊趴下,再不說話了。

這一夜,我沒有睡好。

中午吃完飯,我正要睡覺,我哥找來了。我和我哥出去,到路邊的一片玉米地畔說話。我哥辦妥了我的糧戶關系,也帶來一個消息,說開始征兵了,家里給我把名報上了,我如果不想上技校,就一起回,回去當兵去。由我定。這我沒有想到,思想一下就斗爭上了。玉米地里的玉米已經收了,只殘留下凌亂的短茬。我拿腳踢著,一口一口抽煙。我那時候,除了上大學,出路還是挺多的。像我雖然沒有考上大學,但可以選擇的技校就有五六所,煤炭、林業的都要我。到驛馬來,是我自己選的。什么原因?有,似乎沒有。當時就這么選了。人也是怪,走出一步,輕易不愿收回來。我猶豫了一陣,給我哥說,不回去了,就在這里,瞎好都在這里。這也說不出原因,反正我下定決心了。

平涼招的那一批全分到了四川江油,駕駛兵。我有時想,如果要是當兵,我的人生,會是什么樣子呢。復員回老家,開班車,開貨車,開出租車?和現在不一樣,這是肯定的。但是,人生沒有假設。

漸漸了解到了技校的一些情況。這個礦區,下面分了許多單位,每個單位,都開辦技校,主要是解決職工子弟就業。驛馬技校規格最高,由礦區直接管理。相應的,學生的層次也就高一些。驛馬技校分了各類班,壓裂班,水電班,機械班,以后的工作環境好,高分才能進去。我呆的這個班,是井下作業班,最差,子弟參加礦區考試,平均分數二十分的分到這個班。地方上招來的,沒有組織考試,是用高考落榜的分數報名,二百分以上就可以。我就是這樣來的。也正是地方上來的,便只能進最差的班。和這些沒有正經念過書的子弟在一起,我有些憋屈,一個宿舍的也常在晚上發牢騷。還沒有完全步入社會,就遇到了不公,我們的力氣是微弱的。改變不了已經形成的事實,只是私下說說。

王慶民被宣布為班上的團支部書記,卻也說明,在嚴酷的冬天,動腦筋的人,不會讓手凍僵了,能尋著火塘,烤上炭火。據說,有個身份,分配時,對自己有利。記起一次老師了解誰是團員,結果地方來的都是,王慶民說他在中學是團總支書記,自然就被考慮上了。王慶民除了上課,常出出進進,手里有時拿著檔案袋,有時拿著報紙,我在路上還遇見他和另一個班的女團支部書記一起走,說說笑笑的,顯得和我們有了區別。在隱隱的感覺中,我們似乎還在黑路上走,而有的人手里拿著地圖。然而,不久劉波有事請假回家,回來說,王慶民根本就沒有當過中學的團總支書記。說著說著來了氣,恰好王慶民到校團委匯報去了,狠狠地用小刀在王慶民的褥子背后劃了幾道口子。劉振輝似乎不甘心這樣的命運,他每天晚上睡覺前,都抱個小收音機收聽英語廣播,一句一句跟著學。他說,有機會,還要再考,實現當翻譯的夢想。過了一些天,劉波在平涼教書的父母來到技校,和校領導見了面。因為都從事教育工作,共同語言多,似乎也有某種效果體現出來:我看到,一次校辦主任對劉波說:你父母有氣質。楊寧生和我在一起,嘆氣說,復雜啊。張小明對我說,你咋沒動靜?我開玩笑說,不急,我正找機會呢。

不過,我真還遇到了一個關心我的老師。那是技校組織的一次征文比賽,我寫了一篇,得了獎。負責的張鎮宇老師約我到他宿舍,鼓勵我,還說想看啥書就過來。他單身,桌子上有一只書架,擠滿了書籍。我就經常找他,借上一本,看完了,還書時再借一本。因為有書看,許多難熬的晚上和無聊的星期天,我過得快了一些。我和張老師的交往一直持續下來,離開技校,還保持通信。技校生活單調,閑下來,我不是想吃的,就是想女人,前者具體,蒸饃,肉菜,肚子里一直欠缺;后者抽象,那時不知道電影明星,腦子里沒有替代的。吃飯前,想吃的,吃完飯,想女人。還想家。家遠,不是想回就能回。我還真喜歡上了水電班的一個女生,不敢表白,路上遇見偷偷看,以為真的和我有關系。后來讓張老師給說說,卻沒有結果。體驗到的只有淡淡的苦澀,以及我這個年齡段才有的在意。這么多年過去了,也該忘卻了。

平日里,我也把許多時間,消耗到了驛馬的周邊。每天晚飯后,我都走一走。從技校外圍的任意方向,都能走出一條鄉間小路,走向開闊的田野。黃昏顏料般濃烈,野鴿子以半圓的陣列飛過,灰色的身體鑲上了金邊,似乎要投入到如染缸的夕陽里去。寬一些的土路兩旁,挺立著高大的白楊,在遠處收攏,變細。遇見背著一口袋剛從磨子上磨好糧食的人,步子吃力;架子車馱著大水桶到機井拉吃的水的人悠閑,晃蕩著走,走得不緊不慢;騎自行車趕路的人,都彎著腰,勾著頭;騎毛驢走親戚的人,身子顛上顛下,毛驢脖子上的鈴鐺發出脆響。樹木集中的地方,往往就是一戶人家所在,過去,卻不見房舍,再看,地面陷下去一個深坑,土壁上鑿出窯洞,一頭圈成地道形狀,成為出入口。幾乎一間窯洞頂上伸出一管煙囪,燒炕,做飯,煙就冒出來。我一次使壞,揪了一把蒿草堵住做飯的這一孔,然后躲一邊,一會兒,下頭的窯洞里咳嗽著出來一個女人,抬起頭往上看。我趕緊跑了。等心跳平息下來,我覺得挺愧疚的。

也到驛馬鎮上去,走路也就十多分鐘。逢集的日子,人擠人,側著身子,也擠。看看熱鬧,就回去了。很少買東西。平時去,主要是買牙膏,寄信。還去西峰,坐班車。西峰是地區,新鮮多。那時的青年,流行穿喇叭褲,技校學生都穿,我也做了一條。還穿帶鞋后跟的布鞋,以前都穿平底鞋。鞋跟就兩指高,感覺不一樣了,是跟上潮流的感覺。還留長發。就是長時間不理發,也是一種時髦。在校園里,看著還正常,出去,和鄉下人的穿著一對比,就顯得特別扎眼。有的學生,提著收錄機,大聲放出流行音樂,在街上招搖。行人都避讓,目光或者驚疑,或者輕蔑。類似這樣的情景,持續了四五年,才漸漸衰弱下去。那個年月的青年,以這種外在的方式張揚自己,表現叛逆,像驛馬這里,遠離城市,接觸信息少,天黑了只能聽見狗叫,結果使內心更加空虛。我就處在這樣的狀態。

驛馬的當地人,常把驛馬叫驛馬關。我沒有調查,聽老人說,從字面琢磨,過去應該是一條重要的通道,由于往返辛勞,需補充腳力,這里便成為驛站。一定飼養了大量善走的馬匹,隨時調遣使用,糧產的豐盛,也可以進行有效供給。董志塬有隴東糧倉的別名。地理上,北邊接近關中,南邊挨著塞外,我猜想,百十年前,軍事的對峙,沖突,也會經常發生。驛馬又是一個緩沖地帶,所以此地成為關隘,戰略上扼守和制衡,進退都容易主動。可是,我在驛馬,沒有發現任何金戈鐵馬的遺跡,我只是看到了一個無用的木塔。它是久遠的歲月傳遞過來的嗎?

可是,驛馬對我來說,的確又是一個關,我繞不過去。既然選擇了這里,就不能逃避,這一關我得過。

課程在進行著,貓頭、吊卡、封隔器,我認識著這些器具,和內心的苦澀,攪拌在一起,發出哐當聲。以后,我接觸的將是實物,是生硬的鐵。我不知道,我能否承受得了。制度,告誡,似乎對礦區子弟沒有約束力,課堂上,練習劃拳的吼叫,大過老師的嗓門。桌子上的來回跳躍也經常出現。老師制止不住,有時,實在進行不下去,夾起書本,搖頭離開。教室里立刻爆響歡呼聲。自然,他們也不會追求進步。王慶民非常失望,沒有一個人遞交入團申請。張鎮宇老師對我說,別學那些搗蛋學生,你們地方上的學生,和他們不是一路人。但我覺得,除了沒有礦區子弟的優越,除了老實,除了不亂花錢,我們之間沒有區別。但是,我這樣想,礦區子弟卻是另一個結論,認為這些地方上來的不合群,有想法。是有意和他們拉開距離,來顯示自己是聽話的乖學生。何全過生日,就有隨從到我們住的房間來收賀金,一人五塊。錢出了,吃飯我們都沒去。晚上,何全提著紅酒瓶子來,都睡下了,強叫起來,給我們一人灌了一茶缸。還有一次,我被叫到另一間房子,進去,中間一個大漢坐椅子,我認出是食堂的炊事員,兩邊站著打手模樣的,是我們班和其他班的厲害人。這場面,似乎是威虎山上土匪審問外來者的濃縮版。盤問了一陣,問我要錢,我翻開口袋讓看,沒有,就放我回宿舍了。

礦區子弟也分成三五個幫派,相互之間難免發生許多爭執,都是說話不合適了,見了沒有打招呼了,喝酒占了上風了這些小事,但積聚的次數多了,關系到臉面和聲望,激發出了仇恨,就謀劃通過暴力手段征服對方。隆冬時節,天剛擦黑,一次大規模的打斗,終于在技校爆發。說起來也就十七八歲,卻適宜冒險,敢于沖突。不到半個鐘頭,卷入學生三百多,門窗,玻璃,電燈泡被摧毀,頭打爛的,胳膊摔折的,肋骨斷裂的都有。訊息傳來,我們幾個陷入極度恐懼,當即決定逃亡。許多學生都在路上擋車,一些女學生哭哭啼啼,有的家長已經過來接自己孩子了。那時候一天只有早上有過路班車,平時沒有交通。等不來車,好不容易來一輛過路的,卡車司機看到這種情況,怕有意外,都加速通過。商量了一下,我們決定走路,走到西峰去。

這一夜,有月光,冰冷的月光。走到驛馬,看見木塔白色的身子,似乎感覺不到冷,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我只是匆匆走過去,把木塔留在我的身后。脫離了險境,我們竟然興奮起來,說著笑話和平日里的趣事,在路上蹦蹦跳跳。路上沒有行人,也沒有車輛。只有我們幾個,身影一會兒飄到路邊,一會兒飄到路中間。天上的月亮,跟著我們走。月亮很小,很高。走了兩個鐘頭,中間有三輛汽車過來,大燈把柏油路照得雪白。我們吼叫著攔擋,汽車似乎要停,我們高興著朝車跟前走,汽車卻轟一腳油門,呼嘯著開走了。我分析,汽車不會停下的。我要是司機,黑天半夜的,看到幾個扎堆走路的人,心里還害怕呢。這時,我的肚子叫喚了一聲,才記起下午沒有吃飯。問誰有吃的,都說肚子在叫喚呢。

驛馬到西峰,三十多里地,走到后半夜,步子明顯慢下來了。都想歇歇,都不敢。周圍是深不可測的夜色,間或傳來農家的狗吠。我們高聲說話,給自己壯膽。又過來一輛車,看著是一輛手扶拖拉機,我們又吼叫,招手,拖拉機有意思,不愿意停,我們又在靠近,為了躲開,竟然在公路上繞了一個大大的S型。看這形勢,坐車沒指望了。牙咬住,憋足氣力走吧。我的腦子就走神了,就想到了父母,想到了哥哥和弟妹。身上一下溫暖起來。本來,要回家得等到放假,那還有一個多月。由于學生打仗,可以早些回家,這得感謝打仗的學生。我多么想回家啊。

凌晨四點半,才走到西峰。活這么大,這是我走的最長的夜路。這似乎也暗示了我今后的人生,將充滿艱難、意外和坎坷。但在當時,我只是著急往車站趕,買上一張早班的車票。至于將來,似乎是清晰的,分明又是模糊的。經歷了技校發生的這一次事件,我選擇的路,還能走下去嗎?

在平涼呆了三個月,我的心情發生了異樣的變化。還是我熟悉的街道,樓房,橋,我卻有外人的感覺。在家里我應該安定才對,我卻張皇不安。幾次約上劉波,到張小明家,王慶民家走動。張小明家在自由市場的偏巷子里,一家一個大院子,養了兩只鵝,見生人,叫著過來驅趕,我驚慌著滿院子奔跑。張小明也不制止,在一旁得意地看熱鬧。還一起去照相館,照了一張合影。一天天的,都關心驛馬方向傳來的消息。終于,技校來電報了,通知讓還校復課。這時,春節已經過了許久了,我早就急著回到驛馬去,再把木塔看見,再讓董志塬的風吹亂頭發。

車上董志塬,山塬還高低起伏,山窩子里,柳樹冒煙,杏花開了個頭。一片一片油菜花,金黃的顏色,是從泥土里奔涌出來的。到了塬頂,平展展的塬面上,氣流般的綠色,一團一團的紅暈,浮動于遠近,土地也是熟透的顏色,潮濕的氣息從車窗鉆進來。這樣的季節,容易讓人昏睡,我卻非常精神,連暈車的毛病也沒有犯。當木塔映入眼簾,我的心跳猛烈起來了。是的,我有回到課堂的渴望。我不愿掉頭,我要在未知的路上,走下去。

全校學生參加了開學典禮。主席臺上的領導,個個神色嚴峻。有的學生受表彰,王慶民就得了個優秀團干部的獎狀。為了領獎,他專門理了個小分頭。許多學生受到處分,開除了不少。還通報了被逮捕法辦的,我們班有一個。還有一個,是那個食堂的炊事員,我這才知道他姓劉。有了這么一次變故,學習,生活似乎步入了正規。而且,我們的宿舍,也調整到了對面校區。上課也在新蓋起來的樓房里,大窗戶,墻根立暖氣片,頭頂吊風扇。

但是,我知道,在這里我只是短暫停留,只是一個過渡,一個中轉。當時間到來,吸收我的,是遠處大山那掌紋一般的褶皺,每一個細小的隆起或者凹陷,都等待著我。那個領域我還陌生,但肯定會被我熟悉。不論如何,把我的一生劃分階段,在驛馬,我有了一個新的起點。雖然,在這片遼遠的土地,我居住的時光,不會太長。

在過剩的雄性激素作用下,我亢奮又失落,每一天的日子,是快樂的,也是難熬的。當又一個秋天到來時,我就要離開驛馬了。本來,按照學業計劃,我這個班還有半個學年。由于這一批學生不好管理,愛生事,學校頭疼,就結束了我們的課程,讓提前下廠實習。我已經知道,我要到在慶陽三十里鋪扎營的179隊去。班里的其他學生,大多也都被分配到編號不一的井隊。只有劉波被安排到礦區職工學校去當老師。王慶民白忙活一場,鼻子都哭紅了。

又是多年過去,技校和我一個班的同學,各自走著不同的路,在井隊掙扎,受苦,找尋機會,靠本事變換環境。我已離開井隊二十多年,換了四五個崗位,平淡的生活著。劉波現在是一家酒店的經理,給我打過一次電話,沒有別的交往。張小明很快調動回去,在政府部門上班。也失去聯系了。王慶明從井隊出來,在子弟學校擔任專職團總支書記,這一回是真的,一個人一間大辦公室。但他因為談對象,每月都回平涼,經常一個月不見人,被單位處理,重新回到了井隊。他接受不了,他父親來到礦區,到處找關系,終于把他調回去了。不久,我聽人說,回去后,開始還可以,后來廠子倒閉,成天和媳婦吵架,想不通,跳樓摔死了。楊寧生在礦區子弟學校教書,我已有多年未見了。劉振輝英語好,真的派上用場,保送出去深造,后來在伊拉克擔任礦區勞務集團翻譯。同學中的礦區子弟,我幾乎都沒有聯系。我記得外號叫黑冒煙的一個,當了一個團伙的頭頭,參加工作不久,在慶陽街頭被人拿刀子捅死了。在學校時,倒沒看出他有這本事。趙鬼子修井時被鋼管夾斷手指,上不成班,就一天呆在隊部,當留守人員,一次喝醉酒從二樓栽下,成了傻子。何全是司機,開身形龐大的壓裂車,我以前老在街上碰見,后來再沒見過。去年,潘萬廬到西安找我,說他離職自己干,干不下去,看我有沒有辦法,另給他尋個事情。我自然辦不到。我就知道這幾個的情況。

秋末,聽說礦區把驛馬技校交給了當地政府,就感覺到,我和驛馬的聯結,也許就此便中斷了。因為,五年前,驛馬技校就剩下一個校園,已經沒有學生,沒有老師在里面了。我上學每月還發十五塊生活費,后來的學生,生活費自理不說,還要給學校交錢,一年六七千。就這,隨著企業不斷改革,培養的學生,已無從安排,終于辦不下去了。想一想,我還挺幸運的,就收費一項,當年要這樣,以我們家的經濟條件,絕對供不起。技校失去功用,還得維護,保留著也真沒多大意義。所以,移交給當地政府,也許還能做養牛場,養雞場。如今我要是再去,看到的只能是另一個驛馬技校,也許是一個無從辨認的廢墟。但是,驛馬留給我的印記,是磨滅不了的,這印記,在心口子上。我就想起,我原來還隔上一年兩年去一回驛馬技校,在校園走走,看望張振宇老師、班主任李老師。算算五六年沒有去過驛馬了,我也不想再去了。對于驛馬技校,我的印象,更多停留在過去,停留在與我有關,有我在的日子。

驛馬的木塔消失了,驛馬技校也快消失了。人經歷過的事物、場景,打過交道的人,更多的,留存在記憶里。木塔無用,卻出現在驛馬。難道一定要有理由嗎?出現就是理由。也許正因為無用,木塔才能長久地存在。同樣,木塔的消失,也不值得奇怪。也許,木塔是過去的瞭望哨,在缺少高地的董志塬,真還需要一座木塔,但世事變遷,終于失去作用,沒有瞭望下去。如果不是修高速路,木塔也許還能在土臺子上。可是,世上就沒有這樣的如果。我和木塔比,有什么共同之處嗎?或者,木塔給我暗示了什么嗎?我說不清楚。

責任編輯:黃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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