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的蟑螂兄弟

1

是因為厭煩

還是因為愛

才要從人類化出

作一只蟑螂

是要拒絕

還是憐憫

才和人拉開距離

作一只蟑螂

腦袋里裝著

藏書樓的簡牘

翅膀上印著

親見的歷史

2

從湖邊飛到海邊

再飛到

另一個海邊

他沒有飛出中國

在一個繁華的城市

筑巢結廬

白天把自己放逐

在大街上遛達

晚上把眼睛關起來

在屋子里掃描全世界

聽黑人唱歌

看黃人演戲

白人是他的最愛

在床榻上交歡——

他說

這就叫風景

這就是藝術

3

有的人翻云覆雨

穿著布鞋革命

有戰無不勝的思想

有的人三起三落

摸著石頭過河

有攻無不克的理論

蟑螂比他們都厲害

蟑螂開著一輛廉價的寶馬

左視鏡掛著蟑螂思想

右視鏡掛著來不及理論

不戰不攻

盡得風流

4

蟑螂不修邊幅

走街串巷

在酒館里請朋友吃飯

蟑螂喜歡手機

凌晨三點

給朋友發黃色段子

蟑螂辭了公職

說他媽的我不要

誰的施舍

蟑螂開了一家公司

說他媽的這世界

管用的是票子

我沒有蟑螂的勇氣

我也知道票子

我至今還領著工資

5

蟑螂喜歡賴斯

想飛到美國

聽賴斯彈鋼琴

蟑螂有一個希望

讓中國人都變成蟑螂

然后讓他的宙斯

領著人馬掃蕩

中國人不會變成蟑螂

宙斯暫時還不敢過來

我的蟑螂兄弟

時常為此悲傷

我說你飛到美國去吧

他說飛不去呀他媽的

又多了一些悲傷

6

蟑螂說中國人

只想畫山畫水

畫蘿卜和白菜

再畫幾只蝦

就是一盤菜

再畫一間亭子坐進去

喝酒念詩

說什么行到水窮處

說什么坐看云起時

蟑螂說中國人

不會畫陽光和美女

陽光在洋人的樹葉上

能搖下來

掬在手心里

美女在洋人的畫框里

屁股是屁股

奶子是奶子

7

不知是把我列為例外

還是要給我一個諷刺

蟑螂從家鄉

背來一麻袋毛筆

讓我寫中國字

蟑螂說寫吧寫吧

你就是現代的王羲之

8

是隨意

還是故意

是偏好

還是秘密

為什么不是老鼠

為什么不是毛蟲

可選擇的還有許多

就這么他成了

這樣的一只蟑螂

就這么他是

這樣的我的兄弟

顛三倒四

云里霧里

給我驚喜

讓我驚異

2007.8.26

注：我的兄弟蟑螂：崔建明，湖州人，現居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