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三字經》甫一開篇,即旗幟鮮明地對父輩與子輩分別賦予了施教者與受教者的角色。千百年來,在以經驗知識為主的傳統農業社會中,這似乎是不可置疑的,角色設定演繹了“岳母刺字”的剛烈,“羲子盜書”的雅趣,也不乏“釵頭鳳”的哀婉,太學生運動的尷尬。
而當工業革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當實驗方法從理論領域滲入人文科學;當人類所掌握的知識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更新發展的時候,一種新的文化傳播方式應運而生。在莊嚴肅穆的大學課堂上,在目光炯炯的學生中間,波爾忽然站了起來,走上講臺,在老師剛剛畫下的原子模型圖上添了幾畫說:“不,老師,我認為不是這樣。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也許該是一條波浪線?”老師沒有像千年前的柏拉圖一樣勃然大怒,痛罵自己的學生,相反,老師在學生模糊的猜想中窺見了科學新的前景。他為這前景振奮,支持鼓勵著自己的學生,直到量子分層理論成熟,經得起考驗,最終寫進了中學教科書。
在沙皇統治下的俄羅斯,“十二月”黨人那年輕俊美的頭顱將陰霾密布的天空染成了血色,也刺痛了那些圍觀的人們,那些母親、教師、白須長者。在他們的淚水,失聲哭喊、尖叫中,這批在俄羅斯文化中長大的剛成年的青年們用自己的青春、鮮血、生命開始了一場對古老民族的文化啟蒙。
這就是文化反哺,它轉換了施教與受教的角色,使文明發展的速度不受代際更替所限制。它是朝氣蓬勃,無可限量的。
然而我們又必須正視到,文化反哺之路從來就不是一條康莊大道,它往往不是乳虎嘯谷,百獸震恐,雛鳳試音,群禽肅穆,不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的浩浩蕩蕩。
在中華民族的近代史上,像康有為這樣以腐蝕責前輩,以激進鞭后輩的文化人數不勝數,學生時代為革命、為信念與老師斷了交,當自己走上講臺又被學生遞上斷交書。這樣的故事雖可成為文壇佳話,卻意味著連續幾代人間文化反哺之事是多么舉步維艱。其結果是漸漸地難以逾越代際鴻溝,亦多多少少迫使文化啟蒙運動向暴力革命演化,以及之后對文化遺傳毫不可惜地拋棄。
是社會被青年沸騰了,還是青年被社會冷卻了?今天的中國依然是飛速向前的中國,文化反哺現象必然發生與存在,施教與受教之間的轉換依然在艱難中行進。角色轉換之間,當年輕一代選擇成為施教者時,多么需要年長者以豁達寬廣之心積極地向受教者轉變,又多么需要前輩給予充分的支持和指正,此時此刻,年輕人依然是渴求知識接受擔當的受教者。只有這樣,年輕一代和年長一代才能合力成一股民族前進的力量。
角色轉換之間,科學在發展,文化在拓展,民族在前進!
教師點評
本文是一篇有思想深度的議論文。作者從傳統觀念入手,引出歷史中存在的角色轉換現象,然后從現象到本質,深入議論,進一步指出文化反哺之路的艱難與曲折特點,運用因果分析法,揭示了如何才能實現文化反哺形成合力。這篇文章表現出了作者良好的思辨意識,不停留于現象或一般的結論,能作出深層次的思考。文章說理充分,論據充足,思想深刻,思路清晰,氣勢逼人,結構嚴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