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波,安徽淮南人,在財政部門工作。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進行詩歌、散文詩寫作。大量作品在《詩刊》《星星》《綠風》《散文詩》等多種刊物發表,出版有詩集《金草帽》《揣著淮河過冬》和散文詩集《傾聽》。現為淮南市柞協副主席。
吳波近期的詩歌寫作,依然關注淮河流域的歷史和當下,關注人的生存狀態,羞力對存在的詩意進行表達。與早先的寫作不同的,是主體有了一種自覺而深沉的詩化之思。其顯著特點是對時間的獨特領會與捕捉。他企及羞當下的瞬間在詩的言說里打開,生存的過去、現在與未來的客觀劃分實現消解,從而,主體對生存的瞬間體驗親切而飽滿,通透又明澈,努力追求存在本體的自然證明。在這種存在之光的潤澤與朗照之下,萬般事像越出時間之外,朝詩歌的審美心境迎面而來,無不嫵媚動人、神圣莫名。
——寒 星
稻穗下的秋蟲
最為動人的時間,臨近晚秋
葉片紛紛地由邊沿卷起
向著自己萌芽時的中心靠攏
好像已經忘卻了生長的煩惱
無聲無息地往返,從稚嫩
到把土地染成金黃
蟲子的體態豐滿,翅膀透明
為了整個秋天好像還要跳動一次
仿佛即將要把飛翔的帶走留下
之后,去無蹤影
它們的天堂也許比土壤還要低
低到自己的心里。在稻香間
飛翔、跳躍,馱著明朗
難道它就是我兒時放生的
一只蚱蜢?藍天遼闊
稻浪匯著淮河邊的金子,我緊貼著
卻達不到一粒稻的飽滿,我要丟棄掉一部分
曾經的苦難。想飛
把大地的幸福化為已有、隱匿著
直到我所知道的遙遠
淝水碼頭
一條鐵駁船被卸空了
好安靜。離古壽州城不遠
河漢。夕陽在葦叢上
像一個守護人,沉默著
看管這流水的清、石階舉著的
被時間磨亮的紋理
人聲:運載服裝和金屬塑料日用品的
低速農用車、摩托車,像一陣云
被河風吹遠
這里只留下一片安靜
旌旗與金戈鐵馬在一本歷史書里
被拽得沉進泥沙,連著
我的父親和他的那一條
有力的繩索——在空中
畫了一道彎鐮的符號就消失了
壽縣北門的傍晚
橫亙的城墻遮去了地平線。田野間
背著書包玩耍的孩子向村落歸去
如一群鳥按時回巢
秋天的沉重可以在一枚葦葉上載著
如一只小舟,被夕陽把紅和金色裝滿后
黯淡下來的只是天色
細浪推著的聲音連綿不絕
古老而又年輕
雨水滑過淮南蟲
積雨云罩在八公山上空
白鶚山、四頂山,并不陡峭
在這急雨里依然堅守
如兩個淮水之濱的戀人
不懈地解讀著七億年的愛、疼
在蔥郁里還沒有顯示出滄桑
時間吝嗇,看過了海是怎么退去的
卻把箭鏃化成了泥土。她只為神話
準備好了流傳的一切。此時
一把傘下,兩個人避雨
不知何時才能形容成兩座相視的山
雨水短暫,晶瑩
如曾經的一個夢影
滑過了淮南蟲,滑過一塊裸露的石頭
淮南蟲沉默在石頭里
把自己最后一次掙扎的動作
當作思想
淮南蟲化石默想
連同自己的生命被這矮山保存
雨水滑過它們的時候,像是一種撫摸
所有的前進或者后退都已經來不及了
它們甚至沒有骨骼讓人找出抗爭
雨水滑過,我看見它們定格
七億年的自如,曲美的游姿
一朵紅蓮
這個白天都是你的
假如要我在淮南的水里找出光芒
那當然是你。從春天到現在
你原地不動地堅守
看見了無數的紫燕一直向北飛
現在我在被降臨的夜晚感動
漣漪顫動的影子,是虛構的
水多么真實。過來,接著過去
在聚散里保持了同一種姿勢
風,又吹來那一年麥子的香味
月亮朦朧,紅蓮
給你一粒記憶的藥丸止一千年的痛
夜色將會堅決地、一點一點地
打開我們共享的夢境,要我陪你
再聽一會兒流水的聲音
名 字
再過五十年,我一定
會再回來。今天我要為自己
起名為一棵樹,由此
這個世界,我的苦與甜
就是大地的沉默
云雀劃開藍天。我有一個現實的父親和
一個理想的父親。他們同時打開了門扇
等待我今天或者五十年后的盛開
雜糧店
深藏在鬧市,在服裝、飾品商鋪之間
雜糧店所擁有的空間
用“一道縫隙”形容正好合適
妥帖如胸口前的一粒暗扣
這些糧食,或者
是我們饑餓的時候對于飽滿的想象
大寒時節,磨黃豆的聲音
把一座城市的冰凌變香了
冬天,城市里
一個雜糧店正在抵消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