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再用童年的目光閱讀世界——臥夫《我不相信童話》解讀

我不相信童話

臥 夫

也可以把一枚硬幣想象成太陽

比露珠堅硬。揮刀斷水或者對牛彈琴

如果穿著皇帝的新裝過獨木橋

一共需要多少標點符號

我把我藏匿得一點也不巧妙

胸腔里的泥濘

讓歌聲受過委屈

寫不完的作業(yè)，把骨頭咯吱得隱隱生疼

后來我理解了：王八看綠豆

癩蛤蟆走到了馬路上

貓來了，不要掀開我的被子

不要驚動那只調(diào)皮的鳥兒

比喻和想象已經(jīng)難以拯救我了

經(jīng)常口渴。今年夏天沒看到荷花

秋天沒看到谷粒

在天空的拐彎處

幾乎服從了另一種啟蒙

刻舟求劍時的一舉一動

總是被人監(jiān)視。甚至想念方格稿紙

幸好從詞典里找到了梵·高的向日葵

主呵，我的腳已經(jīng)不那么疼了

聽說有人故意去吃蒼蠅

我真想問問他為什么不喝蚊子的血

我做不到再用童年的目光閱讀這個世界

豬八戒照完鏡子，抱著西瓜去撿芝麻

秋風(fēng)與落葉過度的糾纏

擾亂了蝸牛的視線

也許，我沒說完謊話就開始誠實

沒等別人相信我的誠實

我又開始說謊

臥夫，來自東北的帥氣的文學(xué)青年，抱著對詩歌的執(zhí)著與熱愛，拋棄許多人夢寐以求的公職，義無反顧，遠離故土，在詩歌的道路上艱難跋涉，無怨無悔。

“世人對詩歌的渴望遠遠不及對一幅畫或音樂的渴望那么強烈。詩歌在現(xiàn)實生活里的舉足輕重讓詩人難堪，甚至寒酸至極，但這并不影響詩人繼續(xù)堅守自己的情緒，在自我體驗當(dāng)中通過夢想實現(xiàn)自己的存在。”（臥夫語）這樣的追求是令人敬畏的，這樣的人生注定是清貧的，這樣的精神難免是孤寂的。但是，臥夫沒有因此懷疑自己的選擇，沒有隨波逐流而放棄對詩歌唯美的追尋。他的詩歌時常透露出對生命的思考，對人生的反思，對現(xiàn)實的直面。有時是在冷眼旁觀中顯出內(nèi)心的炙熱，有時是在嘮叨瑣碎中顯出深刻的寓意，有時是在戲謔調(diào)侃中顯示痛苦的呻吟。讓你在那些看似幽默調(diào)侃的語言中讀出血淚，在那看似輕松的詼諧之中讀出苦悶，在那充滿寓言的文字中深味詩人內(nèi)心的掙扎與靈魂的放逐。

《我不相信童話》真實體現(xiàn)了這些風(fēng)格。“詩歌是作者與讀者在彼此的誤解中交談的語言藝術(shù)。”（臥夫語）沿著這樣的思路，我們試著走近這首詩歌的境界，讀出我們自己的理解。

“也可以把一枚硬幣想象成太陽/比露珠堅硬。揮刀斷水或者對牛彈琴”，人類偉大想象力有時候是一種無垠的欲望，有時候卻又是那么的不可靠，如同露珠一般容易消失。于是人生總是難以自在。揮刀斷水實在是癡心妄想，對牛彈琴如同是癡人說夢。在最為現(xiàn)實的世界，一切天真的想法都是那么的可憐可悲。

“如果穿著皇帝的新裝過獨木橋/一共需要多少標點符號”，不管是行走在大街上的穿著新裝的皇帝還是獨自過獨木橋的穿著皇帝新裝的人們，本質(zhì)是相同的。不管人們用多少溢美之詞進行美化與歌頌，也難以改變愚蠢與丑陋。那些一夜成名的明星，背后有著多少陰暗的交易，霓虹燈光就如同那件皇帝的新衣，如何能遮掩無恥。“我把我藏匿得一點也不巧妙/胸腔里的泥濘”，那些貪贓枉法、窮奢極欲的昏官，那些一味阿諛逢迎、只求保住官位的走狗，其實他們并不知道自己就如同穿著皇帝的新裝一樣的可笑。他們的虛偽與丑陋無處藏身。

“讓歌聲受過委屈/寫不完的作業(yè)，把骨頭咯吱得隱隱生疼/后來我理解了：王八看綠豆/癩蛤蟆走到了馬路上”，不管如何包裝與宣傳，不管擁有多少的榮譽，也不管進行怎樣的偽裝，就如同癩蛤蟆走到馬路上想裝小汽車一樣可笑。但是，“王八看綠豆”，他們絕對沒有自知自明的智慧。為他們歌頌，只會玷污優(yōu)美的文字、純真的詩情。

詩人陷入深深的苦痛，再也沒有了關(guān)注現(xiàn)實的熱情，他希望能夠過上一個安穩(wěn)的夜晚，不要被任何的外在因素打擾。那些曾經(jīng)覺得如此富有吸引力的文學(xué)語言，現(xiàn)在也顯得蒼白無力。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夏天出污泥而不染的荷花，看不到秋天稻谷飄香豐收的田野。想要回歸傳統(tǒng)，逃離現(xiàn)實。但是，最為拘泥的做法也會招致非議。想念著梵·高的那些奇妙無比的繪畫藝術(shù)，但這也只能是暫時的逃避。

“我做不到再用童年的目光閱讀這個世界”，因為這個世界已經(jīng)讓人難以理解。我用童年的眼光看待世界，但是，我無法看懂那些荒誕與矛盾；我用童年的眼光觀察世界，但是，我無法明白那些紛爭與游戲。落葉在秋風(fēng)中墜落本應(yīng)該是自然的規(guī)律，匍匐在地的蝸牛如何明白那一片不愿墜落的黃葉。

“也許，我沒說完謊話就開始誠實/沒等別人相信我的誠實/我又開始說謊”，我不想說謊，可當(dāng)“我”誠實的時候，卻很難得到別人的信任，“我”不知道人們到底是更容易相信真實還是更容易相信謊言。我開始迷茫。

“詩人依賴抽象的癡狂鼓勵自己咬文嚼字，依賴生動的幻覺維護自己的原始激情。”（臥夫語）閱讀《我不相信童話》，明顯地感覺到詩人對現(xiàn)實的失望與抨擊，但是，如同愛之深才責(zé)之切，因為有著強烈的愿望，情感才會如此地淋漓盡致地宣泄。“我做不到再用童年的目光閱讀這個世界”，但是，我用更為理性的方式思考這個世界。不是做一種膚淺的歌唱，而是在深深的苦痛中咀嚼悲傷，在冷靜的思索中感悟世界，在執(zhí)著的追尋中面向未來，如此，才是更為理智而深沉的熱愛，如此，才能透過表象看到希望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