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官 大腐敗

李光明

在人們的眼中,官員腐敗程度往往和手中的權力成正比,但近年來,村官腐敗的嚴重程度并不遜色于位高權重的大官。

安徽省合肥市在開展村級集體“三資”(資金、資源、資產)清理中,共發現違規違紀問題2248個,查處村(居)干部侵占集體資產、貪污、挪用集體資金等違法違紀案件68件,有56名村(居)干部受到紀律處分,其中移送司法機關25件,涉及28人,追繳違規資金8204萬元。

權力膨脹

小村官斂財千萬

據介紹,合肥市廬陽區海棠街道藕塘社區居委會干部劉懷寅收受1000萬元賄賂案,刷新了該市村官受賄的新紀錄。

在城市化中,由“村改居”形成的廬陽區海棠街道藕塘村可謂寸土寸金。自2001年以來,劉懷寅采取幫助房地產開發商協調轉讓項目、在賣地中少收、緩交土地補償費,變相幫助房地產開發商融資、擅自決定轉讓開發項目,幫助行賄人承接建筑工程等手段,大肆收受賄賂。此外,劉懷寅還涉嫌侵占村集體資產105萬元,私設千萬元的“小金庫”。

“藕塘村的重大事項,如協助政府經營和管理位于藕塘村轄區范圍的國有土地、宅基地分配、重大工程事項、經營和管理藕塘村的集體土地等均由劉懷寅全面負責。而且,相關的土地征用補償款的補償標準、支付時間和方法也須經他同意,并由他負責和相關購地單位商定。”一名辦案人員這樣描述劉懷寅的權力。

在剖析劉懷寅腐敗原因時,廬陽區紀委副書記、監察局局長謝正剛說:“一是缺少監督,二是家長制作風。社區居委會作為集體代表,在集體資產的管理決策中缺少監督力量,讓村干部變成了‘土皇帝,導致監督存在‘真空狀態。”

有分析人士認為:村(居)干部往往在村里工作時間長,樹立了一定的威信,加之當前村級管理體制不夠健全、監督不夠,造成村(居)干部大權獨攬、無人過問的局面。

“小權力無監管,自然就會像‘胖大海一樣膨脹,這是村官敢犯案、頻犯案、犯大案的根源。”合肥市紀委在一份村官腐敗調查報告中說:“上級對村級缺乏監管,普通村民監督意識不強,基本不過問村里的事。即使有‘挑事的村民,也多被村干部一些小恩小惠收買。”

監管真空

一村村官幾乎“全軍覆沒”

2010年4月,合肥市廬陽區紀委在對轄區內杏花村街道五里社區居委會進行“三資”清理工作時,發現該社區居委會原書記、主任、副主任、會計、婦聯主席5人存在以權謀私、私設小金庫、虛報冒領征地補償款、截留挪用集體資金等問題。8名村干部中,4人被移送司法機關依法追究刑事責任,2人受到黨紀政紀處分,一村村官幾乎“全軍覆沒”。

經查,五里社區居委會先后低價出租9宗土地的50年使用權給9個單位和個人,但沒有按照資源性資產的轉讓和出租的相關規定進行操作。此外,五里社區居委會還私設小金庫,截留集體土地補償費收入等用于支付餐飲費、贊助費、購買購物卡和發放福利等。居委會原書記邵修貴以借款和承包工程為名,從合肥恒興房地產開發公司索要和騙取工程款40萬元,向華孚置業有限公司索要好處費7萬元等。此外,邵修貴還與居委會主任鄭文斌以偽造賬目的方法,合伙出資1168萬元注冊成立合肥五利經濟發展有限公司(以下稱五利公司),并將集體的資產轉借該公司名下。

目前初步查明,2003年以來,邵修貴涉嫌套取征地補償費29余萬元,受賄和索賄53.8萬元等;鄭文斌涉嫌貪污11余萬元,索賄和受賄22.28萬元;會計錢某涉嫌貪污21余萬元,鄭某涉嫌貪污27余萬元。

“五里社區居委會的村官貪腐窩案并非個案。村官腐敗案一個鮮明的特征就是一案多人。”合肥市紀委相關負責人告訴記者。由于體制機制等問題,村(居)委會是監管的末梢和盲點,制度建設薄弱,村委會和下屬的企業不分家,會計出納一肩挑,賬、錢、權一人掌管,收支隨意,財務賬目也很少向群眾公開,甚至人為更改賬目,以圖“渾水摸魚”。

任職時間長

“村里的變成家里的”

合肥市紀委在調查中指出:個別村干部把“管理權”混同“所有權”,把集體資產當作個人財產,把村辦實體當成個人公司,在管理上搞“家長制”,在利益分配上貪、占、卡、要,腐化墮落。 “村里的就是家里的”,是一些腐敗村官真實的寫照。

邵修貴與鄭文斌成立五利公司后,無償從五里社區居委會“借錢”;將道路征地補償款75萬元轉入五利公司;偽造社區居委會集體房屋,騙取拆遷補償費40萬元并將款項轉入五利公司。鄭文斌利用職權強占轄區兩處公共地段,豎立巨幅廣告牌,每年獲利30多萬元。同時,鄭文斌還以其侄子的名義,非法修建1000多平方米的廠房出租,每年獲利10多萬元;在社區居委會的早夜市場內開辦建材市場,將建材強行高價賣給開發商,每年獲利數十萬元。此外,邵修貴和鄭文斌兩人對工程建設項目不履行招投標程序,絕大多數建設工程都是由他們的親戚或朋友承包。

據了解,2007年、2009年五里社區居委會賬面列支的招待費都在110多萬元以上,日均3000多元,就連社區居委會干部親屬、朋友的吃喝開支都在招待費中予以報銷。而且邵修貴等人外出游玩、出入高檔娛樂場所和洗浴中心的消費開支全部從社區居委會財務中報銷或在征地補償款、出租房屋租金、“小金庫”中沖抵。

村官任職時間過長,也為村官家長制的形成提供了條件。合肥市委常委、紀委書記雍成瀚說:“從實際情況看,選擇村黨支部書記的范圍很有限,同時,選出來的村黨支部書記一般工作時間都很長。經調查,目前合肥市任職最長的村黨支部書記在任28年,最短的也有5年。隨著城市化進程加快,村官‘隱性權力增大。劉懷寅任村黨支部書記5年,利用宗族勢力,大權獨攬,其他村干部也為其‘一手栽培,形成盤根錯節的‘腐敗利益共同體。一個村的工作抓得好不好,關鍵是看村干部特別是村黨支部書記的思想作風如何,村(居)干部的選任應引起關注,亟需破題。”

尋根究源

龐大資源成滋生腐敗溫床

在剖析劉懷寅案件時,該社區村級資產的龐大令辦案人員咋舌。據統計,合肥市廬陽區海棠街道藕塘社區居委會有包括8萬多平方米門面房在內的近10萬平方米房屋資產、5000多萬元銀行存款,還有投資潛力超強的北方置業園……僅1600余人的藕塘社區,其資產已超過10億元。

“土地、森林、水利、資金等生產要素的開發利用權的相當一部分集中掌握在村官手中,為村官提供了滋生腐敗的溫床。‘小村官會借助手中的資源把自己的權力‘放大。”合肥市紀委一官員說。

縱觀村官犯罪案件,村官腐敗多與土地、工程有關。合肥市紀委相關負責人介紹說:“在清理‘三資中我們發現,很多村(居)在征地拆遷安置、農村戶籍管理、土地管理、農村規劃建設和農村建設招投標等方面,存在著相關制度不健全、工作不規范、虛假補登記戶口、違規遷居掛戶、違法違規審批、評標方式不科學等,導致集體資產流失嚴重。”

“當官不是做生意,絕不能有賺一把就跑的思想。”安徽省委常委、合肥市委書記孫金龍在合肥市“三資”清理總結大會上對基層干部發出這樣的勸誡。他說:“近年來在合肥城市快速擴張、縣域經濟強勁發展,城市近郊村(居)集體也越來越富裕的背景下,權力的誘惑太大了。村官腐敗頻發,不能只靠干部自律,必須依靠好的制度。”

據了解,面對因城市發展誘發的村官腐敗問題,合肥市通過開展村居集體資產“三資”清理整治工作,探索建立了村務監督委員會,強化了對農村基層黨員干部的監督。目前,合肥市村級資產初步實現了集體資產從村官“保險柜”走上陳列臺,資產證照、收支情況無保留公示;財產情況不僅“上了墻”,而且“入了網”,實現資產網絡化查詢,群眾只要用手輕輕一點,就可以從便民大廳電腦里翻看社區資產狀況。更重要的是,合肥市首創由村干部及其親屬、關系人以外的村民組成村級廉勤監督委員會,作為“三資”監督代言人,動態監管集體資產,有效地解決了對村官的監督缺位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