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生物體、悖論和委頓之美:評鄢然的長篇新作《殘龍筆記》

■ 何煒

接觸到女作家鄢然，是很早以前。那個時候她還在出版社，我們起勁地跟她合作出書，那個時代是我們加入進去，在書界攪艄的時候，其實今天看來更好象在恭送一個書頁的亡靈……直到我看見她一本接一本地出版了自己的小說。最深刻的卻是接觸到她的這本《殘龍筆記》（太白文藝出版社2010年4月出版）。就像一個新生的“亡靈”，我們兩人也曾一同孤獨地穿行在書商和報紙閱讀版的朋友中，為這“殘龍”辯解并尋找現實的邊界。在現在這樣忙碌的社會，要找到一種遇合、一種邂逅、一種聯系，是太不容易了。除非你有鮮艷的尾翎，有過人的熱媒散發出來的人見人愛的味道，除非你涉及身體、財富。

一、活著：幻滅與再生

對于今天來說，現實早已經不是從前的現實了。今天的成長故事，再已不是酒、女人，在灰塵撲面的路上的種種迷茫，或者汽車旅館里的委靡，而更應該是在一種現實和另一種現實之間的掙扎吧。這里有人稱為虛擬，有人稱為生存之數字化，而對另一些人來說，它就是極樂世界，就是靈魂棲地。萬變不離其宗的人類本性，那些關于成長的故事、關于心靈的開啟和閉合的故事，其實，就是一種孤獨。跟磨眼鏡片的斯賓諾莎一樣，跟拿著厚厚的燕麥鍋巴粥、睡著行軍床的富豪“窮人”維特根斯坦一樣，被時光掩埋的秘密從來都是相同的，得小心去尋找通往海邊的那一段路。

鄢然的長篇小說《殘龍筆記》寫的是一個青春期的孩子“我”，度過的那么一段艱難時日。跟任何時代的青春一樣，這個90晚期的青年，面對著一個需要長大而不那么愉快的處境，以否決那個被已經遺忘青春的人視為黃金時代的青澀時期。跟菲力浦·羅斯的《波特諾的怨訴》一樣，殘龍“我”也得對付自己日漸成熟的身體，面對青春期的紅腫和困窘。煩惱總是在成長中不期而至，但是這可不是會意微笑的時刻，他面臨更大的問題就是這個價值崩潰的時代，他如何確定自己的價值。當然，所有的價值都是一個指向——那就是金錢時代的成功，這個成功跟美國密西西比河流上的幻滅與再生還有些不同的是，那是不需要心靈冒險、不需要勇氣冒險、不需要夢想和雄心發芽的茂密森林，它只需要聽話和可怕的刻板記憶，以及遵守規則與訓誡。是精神的鹽堿地，是智力的瘋人院。跟?？滤枥L的一樣，那是禁忌，是個權利場，是青春期的絞肉機，靈魂如果不在其中折磨到活著出來，就已是幸事。但是殘龍“我”出來了。他確定下了自己的價值——我是一條蟲！我不是龍！寧愿象不起眼的蟲子一樣生活，也不愿做一條引人注目的“龍”。“我”蜷縮起來，封閉自己與一切的關聯——同學、家長、老師，在網絡世界中去尋找一種虛幻的生活。我就是一條蟲！那就是活著的一種呼喊，是中國式的細雨中的呼喊，是新一代最后的價值確定和反叛。

二、精神向度：文化的兩極悖論

我當然把鄢然的《殘龍筆記》看成是西方所廣為談論的成長小說，這種亦稱啟蒙小說的概念最初源于德國，是西方文學中頗重要的類型。涉及少年至成年、自天真無知至成熟世故的歷練過程，或入社會節節敗退而漸漸明白世途艱難人心險惡，或經歷重大事件有所領悟而改變；這番成長領悟和改變完成之際，故事亦到達圓滿或釋然的尾聲。關于成長，關于騷動，關于夢想，關于憤怒，關于曾經或者將來，關于疼痛，關于憂郁，關于你，關于我，從海明威《永別了武器》，菲次杰拉德《了不起的蓋茨比》，塞林格《麥田里的守望者》，凱魯亞克《在路上》，薩岡《你好憂愁》，杜拉斯《情人》，喬伊斯《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伯吉斯《發條橙》，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等等，這些關于臟兮兮殘暴暴或者情深意切的青春敘事，形成了一道獨具形態、各有姿態而流脈廣為人知的文本和青年圣經。

而在中國，從王朔所寫“文革”后期少年浪蕩生活的成長小說《動物兇猛》到《陽光燦爛的日子》，從余華的《在細雨中呼喊》、蘇童的“少年血”系列小說到《兄弟》，中國式成長走向令人不知道的價值處。那里陽光燦爛，那里空無一物，那里兇猛之后無所可依，混沌的冒險沒有結局，對付不了的女人，強悍的異性，那里無限接近成人的老氣橫秋，世故與殘忍；情愛無比骯臟而詭異……因此，期盼的心靈之約，在鄢然的世界里，則成了一個——虛擬。

殘龍“我”和世界有過的善意接觸僅止于網絡上那個名叫“妖后”的女孩，即小說中的“短發美眉”。殘龍“我”心所向往的那個網絡女孩、那個曾經是他和他置身的這個現實世界心靈聯系、溝通的唯一通道，最終卻因為她的毀滅不僅讓他對他置身的現實世界更加悲憤，而且最終選擇了以失語的方式與這個世界絕決，不再與人對話。可是人，就是封閉了與他人交流通道的自閉癥患者，或者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精神病患者，總有一個會與自己交談的心靈世界啊。而我愿意相信，他們的心靈世界有著海一般的波濤洶涌，海一般的廣闊深邃?；蛘哒呛５牟┐?、精深，鄢然選擇了讓殘龍“我”面對大海療治心靈的創傷。然而，迷幻之海歸于虛無，雖然殘龍“我”在夢幻島找到了網絡女孩——“妖后”短發美眉，沉浸在同她相逢的喜悅中，終于開口說了話，她卻對他說：“沒有夢幻島，夢幻島不過在你的心里，在你的意識里?！比缓蠡梢活w流星消失在夜空中。讓他的夢想破滅。因此我很懷疑：殘龍在海上經過一系列的冒險之后，真的能治好心靈的傷痛嗎？雖然鄢然最終讓她的殘龍康復并回歸家庭，回到父母的身邊，這美好的結局令人欣慰，卻不能不讓人神傷：畢竟這美好的結局是在殘龍的虛擬世界里。

殘龍“我”的冒險起于虛擬世界，殘龍“我”的康復也止于虛擬世界。當代的奧德賽已經沒有機會經歷水珠迸濺到臉上的那種咸腥的海洋氣息，赫拉霍克托之踵已經將我們這一代從現實的根基里提拎出來，隨時擊垮我們。殘龍和父親有過一次劇烈沖突，那時兩個互相憎恨早已沒有愛的“父”與“母”之間突然莫名其妙地春情萌發，這個青春期孩子奇異地直面了那令人難堪的場面。結果，俄狄浦斯情結伴隨可憎的父親的消失離去而趨于化解，殘暴的沖突之后隱忍的屈服仍然是中國式的慣常姿態，精神向度的救贖，隨著成長的失敗而歸于驚悸的靜寂。

對，那就是生出來就已經老了的族群的感悟，也是到了30歲卻仍然是孩童的族群記憶。那是個弒父未遂而漸趨軟弱的俄狄浦斯，是娶母未成情愛失效的長不大的男人，碎裂的失敗感，將何去何從，我們都無從知道。對于友情、愛情和親情，我們終止于未解之迷。中國的成長小說，何時長大成人，殘龍已經開始深深地展現了那種成者王、敗者寇，出生就老、無法長大的文化兩極悖論的郁悶之中。

在這樣的向悖之中，我們仍然多么想往，有一種刻破皮膚的刺痛的——啟蒙。

三、新的垮掉：委頓之美的文化個性

上世紀的垮掉還多少有文化反叛和忤逆的創意，如品欽高中時寫的小說，寫二戰時期的南太平洋的反理想主義的小說，年輕時已確定了一生所為的全部主題。60年代時的垮掉一代，還有那么些年輕好跟著瘋狂的人群趕文化風頭的特征。最純粹最天真的美國夢，加上對美國夢的懷疑，迷茫瘋狂從嬉皮解碼到重建生活勇氣和溫情的過程應該不遠。

但鄢然寫我們新一代的中國式殘龍，垮掉的過程顯得猙獰而無奈，而唯有一個正常的次序和形態，只出現在虛擬的那一個海島之上。一個人的生命歷程和精神里程，一種指引人的重要他人角色，居然是一只鳥，類似于牽引但丁的貝阿特麗切、王剛的《英格力士》牽引“我”的英語老師，鄢然的殘龍，唯一能牽引他的，就是這只說著人語的鳥兒，同樣可悲的是：它出現在殘龍的幻覺和虛擬世界中。

成長從來都不僅僅意味著個體生物學意義上的成熟，個體意識的塑造，才使特定的文化主體得以生成。用?？碌母拍畋硎觯@就是特定時代的知識型對于社會個體的規訓作用。巴金的《家》所描繪的覺慧的成長，是1920-1930年代啟蒙話語作用于個體意識的結果，楊沫的《青春之歌》，是1950-1960年代革命話語主導了主體意識的選擇。如果說1920-1930年代的成長小說展示了啟蒙主體的誕生，1950-1960年代的成長小說描繪了革命主體的成型，他們都依托于宏大的社會啟蒙、革命話語以嚴肅、圣潔的精神試圖改變歷史的進程，那好歹還算是“成長”；那么，1990年代以來的成長小說中，經歷成長之痛而生成的消費時代的“新人”如同一群群破繭而出顏色灰暗的飛蛾，義無反顧地撲向由金錢燃起的熊熊之火和性，如《尖叫的蝴蝶》，則大有“成殘”趨向，與西方垮掉一代不同的是，至今，也沒有重建出垮掉之后的新的精神范疇。

“遠行”中的幻滅、“都市”里的闖蕩、“房間”內的獨語、“酒吧”里的狂歡，在鄢然的小說中變而為虛擬之現世。當下，中國成長小說已擺脫了對巨型歷史時段和事件的依傍，日常生活的既定秩序對成長的磨蝕與改寫成為集中關注的問題。敘寫“成長中”狀態或“成長的破碎”狀態成為中國成長小說的趨熱態勢。正是對未完型的成長儀式的不懈探索，構成了中國式的成長小說個性生成的主要特征。何大草的《刀子和刀子》已將歷史和現實還原為日常生活流下尖銳的內心沖突，鄢然筆下這一代的殘龍們則正在尋找和打開一道虛幻之門，下一步的垮掉會走向何方，我們不得而知。

沒完沒了的青春，沒完沒了的晚熟的成長……

四、結構之門：現實與虛擬對稱的世界

鄢然不是第一個寫成長中人的網絡感受的作家，但是她在小說結構中，直接把虛擬世界和現實世界寫成同等、對稱的現實，我還沒有看到過。

鄢然的這部新長篇名為《殘龍筆記》，其實卻絕非我們熟知的筆記體小說，更與那些“穿越”、“架空”式網絡小說無關。鄢然是寫網絡世界的一個“另類”，即便不驚世駭俗，也要讓我們忍不住叫絕的。結構的復調，尚還不足為奇，其微妙之心理能量的幽邃和不同凡響的安排，人物設置上的巧妙，不由為之叫好叫絕。

《殘龍筆記》的故事從兩個層面展開：一個是現世，在這個真實的殘酷的現實世界里，親歷者“我”殘龍的人生遭遇，鄢然在小說中用成長小說最常使用、也是最合適的第一人稱“我體驗”來展開故事的講述；另一個世界是“Virture”的，是存在于虛擬世界里殘龍的精神救贖，鄢然則使用了第三人稱“他”來經歷尋找和救贖的神奇過程。這只“上帝之眼”洞穿了他的內心，洞穿了他的痛苦，也洞穿了他的幸福。兩條線平行向前滑行，從現實世界“我”的回憶往事開始，到虛似世界“他”找到網絡女孩——即現實世界中的“短發美眉”開始說話為止完成精神救贖的過程。可是最后，我們會發現，這個故事完全可以單線條呈現在讀者面前，無論是“我”的回憶還是“他”的尋找和救贖，都可以單獨成為一個非常完整的故事。兩條線各行其事，隨便挑選一條路，你都能找到一個完整的人生，一個連貫性的故事。那么鄢然為什么要讓兩條線上的故事平行向前呢？我以為這決不是她的偶然為之，而是匠心所在。因為在最后，我們會發現：殘龍“我”最后選擇了在他的現實世界里封閉自己，不再與人交流，把自己變成一個拒絕說話的失語癥者；而只能在他的網絡世界去尋找他的夢想和愿望。絕就絕在這里，殘龍“我”的心中所愿是從他成為一個失語癥者進入網絡世界開始的，因了現實世界的不幸遭遇、父母的離異，還有學校暴力的可怕陰影，他渴望自己能擁有一個溫謦的家、關愛自己的父母親。這個現世的失語者，給自己在虛擬的網絡世界設計了一對無微不至地關心他、為他療治心靈的創傷、充滿了愛的慈母仁父，他人生遭際中難以得到的一對完美的父母親；這個可憐的夢幻取代了現實世界中發生婚變、拋棄、讓他孤獨面對成長、使他失望的父母親。

尋找和救贖，從來都是如此艱難。殘龍“我”在現實世界中成長裂變的過程充滿了荒誕感，是那么不正常，又是那么地“正?！?，因為這是如此司空見慣，就每天發生在我們身邊，可是，我們對他人的內心，永遠一無所知。我們驚異地發現：荒誕的網絡世界，卻能為殘龍“我”夢想擁有一個完整溫謦的家庭提供不用費心就能得到的結果，以協同他完成自己尋找和救贖之旅的可能性。讀到最后，我們不能不再次黯淡神傷：一個成長中的孩子原本是多么正常的對家庭對人生的渴求，竟然只能在虛擬的網絡世界去實現！此刻，我們也就驀然發現：原來，現實世界中“我”回憶自己成為一個失語者不再與人說話爾后戛然而止的故事，連接的是虛擬世界的“他”開始心靈尋找和救贖的故事。原來，兩條看似平行向前的故事，其實是兩條纏繞的蛇，它們相輔相成、互相咬著自己的尾巴，追逐著，相互交叉、相互循環著，形成一種互為因果的關系。現實之“因”，種下虛擬之“果”。現實之“因”是如此變形和扭曲，人生之神往仙境，畢竟讓人無限向往！

這樣的一種結局，難道不讓人觸目驚心？讓我們警醒？去反思充滿重荷的青春、婚姻中的荒漠、家人間的疏離、學校里的暴力，等等，對成長中的孩子所造成的傷害嗎？

除了這種互相纏繞的“蛇咬尾”式的結構，我為《殘龍筆記》叫絕的另一原因，是人物設置的巧妙。那就是化身世界的人間對照。人物的設置脈絡，也形成對稱關系，現實世界的“我”，對應的是網絡世界的“他”；現實世界中讓“我”失望的父母，強烈地和虛幻世界令“他”感動不已的父母對照；現實世界讓“我”心動的網絡女孩短發美眉，呼應著網絡世界的漁家少女阿香?，F實世界的幾個主要人物，在虛擬的網絡世界里都有各自的化身。這些化身，是殘龍“我”渴求的夢中人物，也是他得以完成救贖的必不可少的動因。這些網絡幽靈們，美麗，端莊，溫情，愛，并友善。這個人人喊打的“網路烏托邦”，給一伙迷茫的少年帶來怎樣的安慰和神傷，我不能不大驚失色。

五、網路生物體：我不知道應去何方

掩卷沉思，鄢然寫的那個虛擬世界，也僅只是一個普通的海邊世界，與世隔絕，但是很正常，有陽光，有恩愛的父母，有正常的家庭秩序，有正常的情感表達，有正面的善意和叮嚀。難道這一些也真的需要在另一個幻想的世界中尋找和建構了嗎？我想起托馬斯品欽對于那些帶著余哀的堿土的描繪。

托馬斯品欽是第一個意識到網絡以生物體式擴張生存的先知。他的小說“看似毫不含糊地敵視二進制，嘲笑數字”和咒罵，但卻在1970年代就表達了現在大家熟知的網絡空間的早期形式。他認為我們居住的地球本身就是一個活物。地球本身就是一個感覺動物。他描寫每一點與中心之間的緊張關系，對數字領域進行懷疑。這種先知的緊張，來自于如果這個星球正在增長，本身就是一種中樞神經系統，而網絡也正如神經網絡，正在鮮活地生長，擴張，蠕動，連接起一個一個活著的節點，整個全球很可能就類似于互聯網。一個活著的地球和網絡怪物，和一大群正在越來越成為幽魂一般的肉體之間，會怎樣進行變化呢？品欽作品曾這樣描寫這個世界，看起來很像一個寓言的開始或者結束：

……他們誰也沒有悟出其中的聯系，至少在活著的時候沒有：只有死亡、極大程度上讓人覺得醒悟太晚的死亡，才向羅蘭·費爾茲帕揭示了這一點。還有其他的一幫幽魂，到現在仍覺得自己像火箭，飛向那些灰藍的燈光，而那些燈光所在的“真空”被一種難以名狀的“控制”籠罩著……這里的光線柔和得叫人驚訝，柔和得有如仙衣，叫人覺得這里有很多人，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有斷續的“語聲”，叫人窺見一種全新的存在秩序……后來，斯洛索普再也看不到清楚的符號或圖形了，只看到一些帶著余哀的堿土，一種叫人始終感到奇怪的狀態，一種排斥一切外物的自足狀態……

在鄢然的作品中，這個幻想世界顯然更為美麗，當然，也同樣令人心慌。有人說，對未來景象渾然噩然，慌亂不知所之，會是明天我們最致命的病毒。更糟的是，我們正好處在這種自身持續的混亂當中，整個社會景象，每一個人迷失的感覺都將越來越深遠，人們對自己和別人造成危險的傷害。更包括殘龍這樣最弱、最無智慧、最無理性的成員，突然進入了這個新世界的大眾的集體迷失，一個宏大范圍內的未來震撼，像雪崩一樣扎在我們的頭上，并將在這些更年輕的人身上擴散開來。鐘鳴有段話寫得好：“這種梗阻，讓人心慌，主要是分心。其實，即使禪房也是靠心靈閉合來維持我們和外界關系的。如果心慌，一切就無從談起。前面談到過霍伯，他的畫讓人心慌，是因為他突然在我們中間安插了一個抽煙的小丑嗎？那些旅館房間中的女人，因為心慌，都爬起來看書，望早上的太陽，扳道岔工在那浪費時間——但心慌不是因為浪費時間，或因為孤獨，而是不知所從。”

是的，我們的問題就是，面對一個未來、一個現實和虛擬對稱的世界，我們，不知所從。但我們在心慌之后，仍然會寄望于一個美好的世界。鄢然筆下的殘龍“我”期盼的心靈之約不是最終也隨心所愿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