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情未了——《雨人》影評

影片《雨人》的片名本身就是一場誤會,也是引發觀眾好奇心的噱頭,它是哥哥雷蒙誤讀了自己的名字而產生的新詞,也是片中主人公的“神秘代碼”。故事就是由“雨人”身份的突然曝光開始的,湯姆克魯斯飾演的查理在給父親奔喪時意外地獲知巨額遺產由一個莫名其妙出現的所謂的“哥哥”繼承,查理對他一無所知,甚至對他充滿排斥和憤懣,因為他像劫匪一樣“搶”走了原本屬于查理的東西。查理抱怨父親的不公平,譴責他的“大義滅親”,這樣的片頭伏筆無疑讓觀影者在揭曉謎底的那刻,將“愛的天平”傾斜,淚的沸點降低,不由自主地滑下來,千言萬語也找不出表達愛的詞藻。于是,觀眾耐下心來帶著懸念走上影片的旅程。

公路

公路景色大量地出現在情節段落中,像生命的單行線,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防風林像禁衛軍一樣守護著村莊而這些卻疾馳地消失在敞篷別克車的后視鏡里。對于達斯汀霍夫曼飾演的雷蒙,對于這份突如其來的親情,查理始終有種過站未停的恍然,好像才低下頭收集新葉上的露水,再抬頭,花瓣已經離開花朵,殘留暗香,親情這一站已經遠遠的落在身后了。雷蒙羅列了一大堆航空公司的事故時間、地點,慌張地手舞足蹈,他不懂考慮票價的問題而將出發點定在人身安全上,他偏執地堅持著與普通人相悖的邏輯,無法適應快節奏的生活,讓觀眾意識到迅速發展的社會只顧及到效益而忽略了人本身。于是查理不得不開著別克車前往洛杉磯,這無疑給兄弟兩人彼此深入了解提供了契機。

查理好比是一個完整的輪子,在生命的公路上馬不停蹄地前進著。單調乏味的工作,諱莫如深的愛情關系,斤斤計較的生活,他看不到雷蒙世界的桃花源,若不是雷蒙的出現,他會一直轉到終點轉到墳墓。相比之下雷蒙是一個殘缺的輪子,他的幽閉他的稚氣需要看護的安排,安養院的生活才能讓它找到安全感和歸屬感。他會準時收看電視節目人民法庭,準時吃到每天搭配好的不同口味的營養餐,準時熄燈睡覺,如此有序的生物鐘在今天這種快餐文化中已經不多見了。如果說查理的時間觀念讓它迫不及待地趕回洛杉磯更符合現代人的理念,那么雷蒙德生活樂趣是不是更讓人歆羨不已。

別克車

有則故事說兒子問父親要一部跑車,結果父親在他生日時送他一本精裝的《圣經》,兒子大失所望袖手而去,從此不與家人聯系。直到父親逝世,他才意外地發現《圣經》中夾著跑車的鑰匙。類似的故事在電影《雨人》中上演。查理自鳴得意地考出了優異的成績,要求開敞篷別克車在同學的面前炫耀一番,結果父親不同意,他就當起了“家賊”。父親為了懲罰這個未成年人的過失讓他拘留了兩天,從此查理再也沒有原諒父親。殊不知,父親為了他的健康成長放棄了他的哥哥雷蒙,才有了他的今天。

臨近片尾時,查理允許雷蒙開敞篷別克車,載著他跟女友,他們驚訝地發現雷蒙的天賦。雷蒙開始時還磕磕碰碰而后便駕輕就熟。親人和愛人的回歸,滿載著喜悅的別克車,讓查理頭一次心無旁騖地開懷大笑,笑聲在風中飄著仿佛腳邊的空氣也轉了。在此之前,他還充滿敵意地嫉妒雷蒙能開別克,而現在這前后的對照、反差將親情升華到不可替代的位置。另外一部好萊塢電影《聞香識女人》中盲人上校也有開車的一場戲,馳騁的自由讓忙碌在現實的人們更加向往,雖然上校的眼睛是瞎的,可是他的內心卻能洞察生活中的美好事物。雷蒙的智商低于普通人,但他的情商卻滋潤著生活的齒輪,享受生活的賜福。

“玫瑰花蕾”

查理為趕路開車開到夜深人靜才住宿,周圍窗戶的燈都熄滅了,雷蒙依舊絮絮叨叨地重復著“誰是第一壘”的問題。在汽車旅館里,雷蒙習慣性地刷牙洗漱,查理試探性地問他關于父親的事情,雷蒙娓娓道來,準確的時間讓查理震驚,而當他說出“雨人”時查理還恍如隔世。童年心中那份無可替代的慰藉如假包換地站在自己面前,而那首兒歌更像是街頭暗號,讓兄弟倆不約而同地哼唱起來。這場不得不說是影片的重頭戲,鏡子的運用巧奪天工地構成了景深鏡頭,觀眾沒有自由選擇的余地,只能全神貫注地關注著劇情的脈絡和走向。羅姆曾指出“此時導演是一個對觀眾實行獨裁的人”。

當然如果好萊塢電影這樣平鋪直敘地交待劇情是不會賺取票房和眼淚的。雷蒙轉頭看到水龍頭流出的熱水后,歇斯底里的抱頭嘶喊,掙扎著說“熱水會傷到查理寶貝”。這時影片的“玫瑰花蕾”的謎底終于揭開,借查理的話“那就是為什么他們倆把你送去的原因,他們怕你會傷害到我”。觀眾不難想象當年父親是怎樣左右為難心如刀割的安排。影片開始觀眾也許會如坐針氈地抱怨這拖沓的旅程,但看到這里,我們會理解父親的小懲大戒,雷蒙的含糊其辭。“雨人”的猜測也有了最終的答案。“雨人”這位真正的主角被棄之如屣地留在安養院里,有大張旗鼓地從安養院被“請”出。這種被安排和計劃的生活究竟要到什么時候才有最終的歸屬,觀眾還要耐心地看下去。

情感依托物

查理將雷蒙送上火車后,雷蒙目不轉睛地擺弄著電視機,那是查理送他的禮物。站臺上的查理一直注視著哥哥的一舉一動,不禁讓我想到了卞之琳的《斷章》: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

看風景人在樓上看你。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

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雷蒙他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不用恪守現代人的生活規范,他真實而刻板的可愛,甚至會聚精會神地觀察滾筒洗衣機,那是以他視角的風景;而查理,從抵觸到接受到為雷蒙的生活起居著想,他在不斷地改變自己,開始他會盛氣凌人地呵斥雷蒙而隨著目的地的靠近,他觀察并適應雷蒙德習慣,他不再曲意逢迎,而是站在雷蒙的角度讓他回到華布魯克,那個適合他起居的地方;雷蒙的心靈純凈而善良,血濃于水的手足之情日月可鑒;最后雷蒙讓查理懂得生命的真諦——愛。雷蒙帶著寄托情感的電視機回到華布魯克這個最初的地方,而他已悄然住進了查理的內心,片尾的承諾“兩周之后來看你”已經預示他們將來美好和諧的生活。

結語

影片《雨人》榮獲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原創劇本和最佳男演員講。故事充滿了濃郁的人文主義情懷,讓觀眾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并為之動容,也許生活像雷蒙的世界那樣循規蹈矩,人們不必再為生活奔波就像叔本華說的:“生命是一團欲望,欲望不能滿足便痛苦,滿足便無聊,人生就在痛苦與無聊間搖擺。”

生活會是另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