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酷與頹廢的歲月

《頤和園》是婁燁的一部備受爭議的作品,并且也是一部被禁的影片,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影片中不僅有很多不適合兒童觀看的性愛鏡頭,還有違背國家意識形態的幾乎被人遺忘的“八九動亂”事件。婁燁冒著五年內不能拍片的巨大壓力毅然把影片送到了國外,據說受到了很好的評價,我們無法談論影片外在的影響力以及過多的外在因素,我們只談論該影片,看看這個殘酷、頹廢而又有些浪漫的時代下最富青春活力的大學生的生活狀態。

看這部影片沒有給你激烈的內心蕩漾,也沒有緊張的劇情張力,你唯一心動的可能就是片中不計其數的性愛,大膽而坦然,一點沒有羞澀之感,并且性愛在該片中是如此的自然,好像就應該這樣發展似的。我們無法用講故事的形式把《頤和園》用幾句話概括,因為這本身就不是故事,而是一段終生難忘的記憶,是一個你不想提但又無法忘卻的記憶。影片給了我們一段真實的記憶,從年代的歷史事件、大學生活的寫照、多段性的場面、愛情的甜蜜、嫉妒、宣泄、瘋狂,一切的一切都很真實,在影片中甚至都沒用聲音捕捉器和任何的外打燈,于是,有時候聲音很小,有時候光線很暗,再加上時不時的有一些空洞的長鏡頭,影片處處流露出它的難以窒息感,這就是婁燁要告訴我們的那個真實的歷史。

影片中三個主要人物感覺都是病態的,好像是那個年代催生出來的產品。郝蕾飾演的余虹這個少女注定是顛沛流離的。因為她骨子里流淌著不安分的鮮血,而那些滾燙的血液是多么兇猛地在燃燒！她獨立、要強,敢愛敢恨,同時她又是寂寞的,非常地寂寞,她極其渴望有一個人能夠撫慰她那孤寂地靈魂,哪怕一個擁抱,哪怕只有一秒,也好。在愛情面前,她那敏感地神經變得脆弱無比,也許輕輕一拉,那根弦兒就會繃斷,那顆心,就會碎！她愛了,然后又由愛生恨了,后來她已經不能完全控制自己了,沉溺在一遍遍地性愛之中,她的內心獨白說,也許只有在袒胸露乳、在一次次性愛之中,她才能抓住那感覺。在《頤和園》中,性似乎已經成了余虹抵御寂寞的唯一方式。盡管每次之后,她都比從前更空虛更落寞。她內心停不了對愛的追求,卻只能用性的方式取而代之,可生理上的歡娛仍然掩蓋不了內心的寂寞。在一個身體進入另一個身體,當一個身體離開另一個身體,生活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余虹仍然是孤獨的,絕望的,她用自己的身體作為代價,最終,仍然逃不脫飛蛾撲火般的生活。影片中的余虹忘不了第一次做愛時的緊張與驚慌失措,忘不了之后與一個又一個異性之間赤裸相對時的復雜心情,忘不了為了心上人而怒不可遏地揮起拳頭,忘不了每一次大撒歡之后醉酒的難受,忘不了“天 安 門 事 件”上那些為了鎮壓大學生暴動而朝天鳴槍的解放軍戰士,還有那些混亂的場面、緊張地氣氛之中手拉手的感覺。

周偉是個怎樣的人呢,他對余虹是真心相愛還是玩玩而已,一切的一切就像當時的那個年代一樣混亂讓我們無從看透,他與她愛過、鬧過、打過、分離過,但影片最后兩人經過時間的磨練又在一起,到底能否長久的在一起也依然是一個謎。其實影片中的周偉從頭到尾就是一個失敗者。他總是內心彷徨,比如,她愛著余虹又迷戀李緹。他的內心是極度混亂,比如,直到聽到余虹結婚的消息后才決定再次尋找余虹。他經歷了轟轟烈烈的青春,轟轟烈烈的戀愛與性愛,去過風雨飄搖的廣場也見過柏林墻的倒塌,但最終他仍然兩手空空,從中國去德國然后又回到中國。他手中握住的似乎沒有現在,只有過去,可即使過去也是殘破不全的。殘缺的愛情、殘敗的事業構成了他那殘缺的一生。

李緹更是一個讓人無法捉摸的人,如果說她與余虹的友誼是單純的,是姐妹般的情誼,不僅如此最初余虹與周偉的認識也是她牽得線,那么為什么后來她又與周偉陷入愛河難以自拔,并且他們之間的勾當一直維系到李緹的自殺,影片中有太多的不可思議,太多的模棱兩可,她坐在樓沿,看著鴿群飛過,然后微笑著向下倒去,這種多少有幾分壯烈的自殺方式是一種無聲的抗爭還是自我的解救,我猜不透;她和郝蕾的友誼、和周偉的愛,到底哪一個是真的,我同樣也猜不透。李緹在柏林的大街上提著酒瓶猛然走向一個全身武裝的警察又迅速地躲開時的那一幕,是她在《頤和園》中最讓人陶醉的時刻。

《頤和園》是一個殘破的夢,只是這個夢太長太久遠。從八十年代的中國北京一直延伸到九十年代的德國、武漢等地,八十年代的年輕人如果是懷揣著夢想遠大抱負的話,經過十年的歷練這一切可能都被磨平了,余虹沒有了寄托,唯一能讓她感到安慰的竟然是與不同男人做愛時的感覺,這一刻她的心才得以平靜,這乍聽起來就是精神變態,然而這卻是她真實地感受。李緹經歷了人生的瘋狂之后,似乎厭倦了這種被偷和偷人的方式,用一種灑脫的方式釋放了自己。周偉依然在痛苦與煎熬中活著,不知道他的人生軌跡會是怎么樣的,這也可能是導演一直探索的內容。

影片傳達給我們的是一種感覺,是一種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的感覺。盡管這種感覺有些過火,有些偏激,有人說這是婁燁自己對那個時代的感悟,然而對于那個特別的年代,這種感覺或許會存在每個人的心底,只是導演婁燁用影像記錄下了那個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