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兩年來,一位原名周鵬、畢業于解放軍藝術學院的女戰士,現在化名為薩頂頂的中國漢族通俗女歌手,憑借神秘的西藏佛教色彩和濃郁的民族文化包裝粉墨登場并迅速躥紅國際流行歌壇。年僅二十五歲的她已經先后應邀在歐洲、美國、日本等頂級藝術殿堂進行專場巡演。2008年英國BBC世界音樂大獎賽中授予她“亞洲最佳歌手”獎。2009年除在悉尼歌劇院演出一場外,她還應邀參加了阿得雷德WOMAD國際音樂節。她的音樂更是獲得了全球音樂最高獎“格萊美”音樂獎高級評委艾里克 T. 約翰遜先生(Eric T.Johnson)以及多位資深評委的首肯。此后,“格萊美”方面甚至來函邀請薩頂頂赴美交流,這是“格萊美”成立亞洲地區常設機構幾年來首次對華人歌手發出邀請……。
身披一連串頂極贊譽的歌手薩頂頂更是自豪的吹噓聲稱:“我的歌曲的靈魂代表著中華的民族文化、梵文靈魂音樂就是我的音樂生命之源……”
但令人尷尬的是,薩頂頂在國內她獨創的“薩式音樂”被業內人士嗤之為“非主流”,在流行樂壇上她“還只是個新人”;但是在國外,英國《衛報》居然稱贊她為“第一個在西方世界獲得一流名望的中國音樂人” 。那么為什么對于象薩頂頂這樣“墻里開花墻外香”這樣一個人的評價居然能出現這么大的差異,筆者認為究其原因還是在于對“薩式音樂”所代表文化的認同上。那么,薩頂頂的音樂是不是民族的?絕對不是。薩頂頂的音樂是不是宗教的?更不是。那么,薩頂頂的音樂終究到底是什么哪?簡言之,其根本就是商業利益下對宗教的褻瀆和文化的造假。然而這也是為什么她在中國根本沒有市場的原因。即便現在她的名字已經在國內被人提起,那也不過是因為外國人大肆吹捧,國內人反過來慕名追風而已。
不得不承認,周鵬(薩頂頂)是個聰明絕頂的女人。2000年她曾參加過第3屆CCTV全國青年歌手大獎賽,并獲得專業組通俗唱法銀獎。但是強手如云的中國歌壇留給她的位置太小了,于是她劍走偏鋒,蟄伏五年之后,在獨具民族特色的服裝及西藏佛教神秘色彩的華麗包裝下完成了一次石破天驚的蟬蛻和變身。于是外國人驚呆了,為她獨一無二的演繹方式、獨一無二的風格、電音舞曲、中國古典民族文化、中國民族特有樂器、東方獨特神秘主義舞蹈、講話般樸素的民族原生態演繹等所嚇傻了。但是中國人糊涂了,弄不清“薩式音樂”究竟屬于哪個領域:原生態不是原生態,通俗不是通俗,民族不是民族,宗教不是宗教。
以悉尼音樂會為例,一開始,薩頂頂在炫目的燈光和華服的裝飾下,帶著一種人為、刻意制造的神秘,唱了一段佛教意味的《神香》,內容是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接下來是她唯一唱片的主打歌《萬物生》,其中,薩頂頂提了一把折扇,用日本藝妓的些許動作和姿態作為舞蹈,這些形式與《萬物生》所要表達的內容大相徑庭。第三首歌曲是《錫林河邊的老人》,原本要做出蒙古族音樂的韻味,但馬頭琴的旋律用二胡這種完全不同音色的樂器替代。多數西人可能聽不出來,但中國人是知道二者之間差距的。而演唱會后,幾位西人朋友居然熱情的表示:“薩的聲音很特別,她很民族,很宗教,了不起。中國文化,好!”
然而,一位母生于蒙古、父生于山東,當過解放軍女戰士的人怎么就能可以惟妙惟肖地用古印度梵文歌唱出藏傳佛家的終極智?那些用出產于歐美的電音器材做出的、以標準的歐美流行樂編曲方式制造的聲音又是怎樣與中國文化的終極智慧身心合一的?這些靠玩神秘和炒作拼湊出來的東西,完全是一種打著“中國制作”幌子愚弄外國人的偽文化!
這里不得不提的是,薩頂頂自創的一門語言,那就是所謂的“自語”。薩認為歌唱是先于文字的人類第一語言,那就是說人在不會說話之前已經創造了音樂,所以她創造了獨特的“自語”式演唱,以無意義的隨性哼唱來表達自己情緒,來期待心與心的純粹交流和感動。這種演唱方式更被環球唱片亞太地區總裁麥克斯霍爾(Max Hole)稱為“與神交流的語言”。聽了以后才知道,那不過是歌者用隨口的“咿咿呀呀”之類的氣聲詞替代歌詞而已。最后突然重復尖叫的高音仿佛也隨意發生,根本不具備音準,并且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干嗓現象。
于是西方的所謂音樂評論家就跳出來說:“作為一個文化符號,“薩頂頂”三個字遠不只局限在音樂上.而是從音樂的最本源出發,以中華民族的千年文化為廣大背景,巧妙融合西方創新意味的電子音樂,同時隨之而出的是高品質音樂融合文化,深厚而不固守,創新挑戰而不脫離現實的前衛時尚氣質。”對于老外授予薩頂頂的如此溢美之詞筆者實在不敢茍同,但是把“薩頂頂”看作中國某一個文化符號、當下的一種文化現象代表,絲毫不過分,那就是:造假與市儈。
“薩頂頂式行為”在中國并不少見,比如2008年的北京奧運會開幕式的公然造假還有對2000悉尼奧運會開幕式創意的大面積剽竊就是最好的例子。中國文化中的這個現象有兩個非常表面或直白的原因,一個是盲目跟從西方文化,另一個是盲目鄙視自身民族的本體文化。而這兩個原因其實又是一個,那就是沒有文化。
現在的“中國文化”這個原本偉大的詞匯,現在已經是一句凌空虛蹈的夢囈。所謂當下中國文化,經過建國幾十年來對傳統文化的剖腹式淘空和改革開放以來西方文化刀戈畢現的灌腸式清洗,并在經濟發展大潮的沖擊下,這艘東方的諾亞方舟的底倉已經是空空蕩蕩,而甲板上正出現的是群魔亂舞,那只將銜回橄欖葉的白鴿子也是生死未卜,早已不見了蹤影。
于是,在沒有文化的前提下,中國的文化人就只能開始制造文化。制造文化同樣需要文化根底,那么沒有文化根底怎么辦?只能進行偽造或造假。中國文化人為何如此?因為商業利益的驅使,讓這些文化人完全喪失了社會責任。 “三鹿奶粉”事件就是一個典型,當時,奶粉中的蛋白替代品的發明還拿過國家級科技大獎。
薩頂頂民族文化內容造假的事實,我們可以從她歌曲的內容中一目了然:強烈的電子音效、不知所云的唱詞、濃烈的彩妝和中國文化沒有一點關系。中國到底有沒有根本的文化藝術?當然有。比如,漢唐中國古典舞就是。比如,廣州戰士雜技團編排的雜技劇《天鵝湖》同樣也是。但遠在美國名噪前衛藝術界的譚盾的音樂不是。在2000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高行健的文學作品同樣也不是。
但是,這樣粗糙、輕浮、虛假的東西為什么會獲得西方世界的熱捧呢?理由依然簡單有二,第一是西方文化中的輕浮與功利性本質,第二是西方文化界對中國本體文化根本不了解。當然,第二個原因其實也完全是由第一個原因造成。
此時此刻,中國文化操作層面上直面兩個譜系,一是已被搓骨揚灰的傳統文化,二是勝局即定的舶來文化——拜金主義、信仰迷失、娛樂為王……文化市場就像麥當勞一樣,已經是一個充斥著香噴噴垃圾的快餐王朝。有沒有文化底蘊并不重要,只要你推崇的“文化”夠新,夠猛,夠名頭就能在市場上大把大把地撈錢。還記得“女子十二樂坊”么?這些中國的“辣妹”,在日本人的包裝下打著中國民樂的旗號,從東洋出發,沖出亞洲,走向世界,但不久就在更大更洶涌的造假文化浪潮中湮沒無聞了。
怎樣為中國文化重捏骨血,怎樣令外來文化成為他山之石,這是不少文化界愛國人士撓破頭皮的難題。但是,每當面對墻內還是墻外的選擇題時,總會出現一批騎墻而兩頭賣好的投機者,并將其左撈又攏的即得利益作為炫耀的資本——沒錯,《萬物生》就是一個非常恰當的例子。從風格上講,它就是在西方從創始迄今將近30年的New Age音樂風潮的一株狗尾,當年風靡一時的Enigma、Enya、Deep Forest、喜多郎……或何訓田的《阿姐鼓》,正是《萬物生》的貂皮。而New Age這種音樂形式,正是現代音樂類型中最為騎墻、最為投機的一類,將傳統的民間音樂與西方流行元素強硬嫁接,類似禍害萬世的生物基因工程。
薩頂頂努力假扮的,除了民族文化之外,還有另一個致命的內容,那就是宗教,特別是藏傳佛教——這當然是對宗教的最直接的褻瀆!
上面我們已經提到,現在中國的文化市場,打著所謂民樂或是中國傳統文化的流行歌曲絡繹不絕地前仆而無后繼。直到刀螂橫行、蝴蝶亂飛、老鼠成災、狼羊亂倫……;我們才終于明白,原來大眾不需要文化,大眾需要的是動物一般最原始的呻吟刺激耳膜所會產生的快慰,音樂永遠于事無補,更不要提“文化”這個永遠不開的壺了,它已經連快餐垃圾都不是了!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薩頂頂便逆流而上了,揮舞起了文化的大旗,又借助神明的力量,用《萬物生》當作“醍醐”給人們“灌頂”:
在演唱這首歌曲時,薩頂頂裝扮的好像跳大神的女巫,同時手提一把日本折扇扭動著藝妓一般的舞姿應和著她那哼哼唧唧的“梵文”唱詞:嗡班雜爾灑埵灑嘛雅/嘛努把拉雅/班雜爾灑埵得裸把底義/知卓麥把哇……這里,薩頂頂不僅將薩滿文化和東洋文化強行嫁接到西藏佛教的頭上,并且肆意凌辱古梵語使之成為吸金的工具。身為一個80后出生的漢族女子,薩沒有能力解讀佛教,也沒有責任解讀,于是就可以隨心所欲的歪曲佛教的特點,并且附注上詭異離譜的詮釋,靠一些七拼八湊的東西來忽悠對東方文化無限神往又一無所知的老外們。
薩頂頂自稱精通的四種語言:漢語、藏語、梵文、“自語”。她聲稱自己對梵文已經是相當有研究了,按照她說,梵文可分兩種,一個是生活梵文,可是現在在印度已經不再使用了,就等于我們的文言文一樣不再使用; 還有一個就是佛教經文的梵文,可能今天留下的大部分都是佛教經文的梵文,這也是薩頂頂研究更多的佛教經文的梵文。不要以為她是一個潛心研習的語言學大師,從她由一個漢族的解放軍女戰士到她能用梵語、藏語唱歌最多不到三年時間。
2009年7月11日晨8時50分左右,著名國學大師季羨林病逝。4年大學,12年留學,再加16年獨身治學,40多年的勤奮,才造就了梵文研究這座學術高峰。如今中國唯一精通梵文的人去世了,中國十二億人口中沒有一人能繼承季老的學術遺產。現在這位年輕的薩頂頂女神居然跳出來說自己“精通梵文”,實在可以告慰季老的在天之靈?!
薩頂頂將她的梵文系列曲作稱為“瑜伽密”,這是一個很蹩腳稱呼。因為無論是《萬物生》,還是《媽媽天哪》,我們都很難覓出佛教音樂的蹤影:原生態音樂的野性呼喚、電子樂特有的節奏沖擊,無間融合形成巨大聽覺震撼。對于載滿東方原始氣息的主題而言,電子樂元素的融入無疑是最不可思議的顛覆,怎么也不能使人如置身天籟、靜心體味人生真諦,進而達到精神上的愉悅。
眾所周知,藏傳佛教,南宗佛教和漢傳佛教三足鼎立為中國佛教的三支最主要的佛教傳承。藏傳佛教特別是西藏密宗,其最大的特點在于:特別強調佛教傳承的純正,思辨的完美,修行的次第和密法的修持;而純正,完美,次序個實證為西藏密宗佛教的四大特點。這樣,從教義來說,西藏密宗佛教博大精深是一種扎根于民族文化傳統的嚴肅宗教。
但這樣嚴肅的宗教,經過薩頂頂的篡改和偽包裝,成為了不倫不類的,對于嚴肅宗教的褻瀆。
對于這種宗教偽文化,西方人居然像個白癡一樣看的如癡如醉。究其原因,還是因為西方社會對中國文化了解甚微,特別是對中國藏族文化等更感覺魅力無窮。那么在這樣的前提下,取了藝名薩頂頂的周鵬一夜曝熱的結果并不意外。西藏,不用說對于外國人,即使對于中國人來說也是一片神秘的土地,它有太多的不可知的領域,它更是一方不可褻瀆的圣土。但是,就是有一群文化人,巨大的商業利益令他們喪心病狂,拋卻了信仰和準則,向最神圣的宗教開刀,將文化肢解的七零八落,再重新拼湊起一個新的“宗教”以供娛樂賺錢。這種行為不僅對西國家了解中國文化產生極不健康的“引導”,而且對佛教在世界范圍內的傳播產生非常負面的影響!
薩頂頂的《萬物生》除了梵文版以外,還有一個中文版本。要說梵文版還能因為唱的是任何人都聽不懂的“嗡班雜爾灑埵灑嘛雅”這類的“真言”讓人有種一種神秘兮兮的感覺的話,那么中文版卻是連兒歌都不如:從前冬天冷呀夏天雨呀水呀/秋天遠處傳來你聲音暖呀暖呀/你說那時屋后面有白茫茫雪呀/山谷里有金黃棋子在大風里飄呀/我看見山鷹在寂寞兩條魚上飛/兩條魚兒穿過海一樣咸的河水/一片河水落下來遇見人們破碎/人們在行走身上落滿山鷹的灰……
要是說這首歌旋律不錯,勉強贊成;要是說聽完有共鳴領悟到高深的禪理,純屬扯淡!
但是對老外來說,無論是梵文版還是中文版都是一樣的,反正都聽不懂。他們要的只是一種沉醉,像吸食大麻一樣的神奇的個人感受。由于他們生活在一個物化嚴重喧囂浮躁的社會之中,為了逃避或者暫時逃避殘酷的現實環境,他們需要一些解脫或者疏解,這時薩頂頂的音樂里如夢如幻的影像加上濃重的宗教色彩再加上喧嘩的樂聲正好適合這種需要解脫或疏解的心理。外國人不需要了解什么才是真正的藏傳佛教,也不需要真正的佛教所帶來物我兩忘、寧靜淡泊。他們只是需要一個排解壓力郁結的宣泄口。而薩頂頂的音樂就像一個出賣靈魂的娼妓為了名利甘愿淪為西方人泄欲的對象!看到那些絲毫不了解中國宗教的西方人對薩頂頂的那份狂熱,筆者不僅為他們的無知淺薄感到汗顏,更為我們的道德淪喪感到悲哀。
總而言之,無論是民族文化還是佛教文化造假,這些造假行為,急功近利的中國文化者的自燃責無旁貸,但西方世界盲目的市場追求不能不說為之提供了優質的土壤。換言之,內因外因都是因。一個也跑不掉。文化的真正面目是超越操作方式的,它無論怎樣被破壞,怎樣被侵略,它必定有一個當下,即當下所面對的這么一個無比真實的世界。超越方式,用自己覺得舒服的表達和審美來呈現自己所判斷的這個當下,這就是立于政治壁壘、藝術模式和時代潮流之上的,真正的文化之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