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電影音樂與“主導動機”

淺析電影音樂與“主導動機”

主導動機是指用音樂的短小樂思來象征人物、劇情及重復概念的運用，電影音樂中采用主導動機代表影片中的主要角色或者某種情緒狀態成為一種有效的表現手段，隨著電影音樂的發展，主導動機的手法往往被電影音樂中所稱作的“主題”所取代，表現手段進一步豐富，不但能較好地完成對角色形象進行刻畫的功能，同時可以對角色的心理狀態進行刻畫，甚至可以成為影片戲劇結構中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參與到情節中去。

主導動機 電影音樂 音樂主題

“主導動機”一詞源于法語Leitmotif，本意是中心思想，在音樂術語中也稱固定樂思，指用短小的音樂語匯(通常是一兩個小節的旋律)構成的一個貫穿整部音樂作品的動機。

一般認為，主導動機的明確使用源于法國作曲家柏遼茲的《幻想交響曲》。柏遼茲是浪漫主義標題音樂的開創者，標題音樂是一種帶有文學或圖畫聯想性的器樂作品，這就是說，作曲家在創作這種音樂的時候，腦子里面總有某個文學作品、美術作品或民間傳說的影子。標題音樂作者意圖用音樂來表現自然現象和生活情景，力求音樂形象鮮明，易于為聽眾所接受。柏遼茲的《幻想交響曲》是較早加注標題的音樂作品之一，在總譜前有一大段的文字標注，更重要的是，柏遼茲在這部作品中用一段固定的旋律來表示一個固定的人物形象，并讓這段旋律作為整部交響曲發展的線索，在和聲、節奏、力度、音區和音色等方面加以變形出現在交響曲的每個樂章之中，所以，主導動機是誕生于標題音樂的基礎之上。此后，德國作曲家瓦格納將這種創作方法用到他的“樂劇”中，經常采用短小的、重現的音樂主題，例如有時候會采用配器手段讓這種主題鎖定在某一種音色上，或者用一種音色代表某個人物、事件或者某種情緒，如用圓號與大管低沉的音區表示危險或陰暗，用長笛歡快跳躍的旋律表示心花怒放等等。

由此我們看出，主導動機是指用音樂的短小樂思來象征人物、劇情及重復概念的運用，它是鮮明的“標簽”，是作曲家通過音樂技巧的有機綜合，來揭示劇情發展的一種音響信號，所以說，音樂中的主導動機是與音樂元素與戲劇元素結合的重要體現，隨即在歌劇中找到了表現的空間。主導動機的手法增強了歌劇音樂的符號性，使聽眾能夠從冗長而連綿不斷的歌劇音樂中辨認出人物或各種具有特殊含義的設計。

在電影音樂史上，1933年出品的美國影片《金剛》中采用了交響化的電影配樂，同時也首次采用了主導動機的手法。巨猿“金剛”和它所愛上的金發女郎兩個角色都被設計了一個“動機”，于是這兩個動機和其他音樂元素構成了影片音樂的框架。此后電影音樂中采用主導動機代表影片中的主要角色或者某種情緒狀態成為一種有效的表現手段，例如希區柯克的著名影片《愛德華大夫》中，當片中有患有精神病的“愛德華大夫”幾次面對容易引發其犯病的條形物體時，總會出現一段很短的刺耳音樂，讓人不寒而栗;再例如斯皮爾伯格導演的《大白鯊》中，約翰?威廉姆斯創作的兩個音的大白鯊動機，每次在片中出現，都讓觀眾感到大白鯊的靠近，不由自主緊張起來。

主導動機的手法在音樂作品中的使用往往需要貫穿全曲，但隨著電影音樂的發展，這種手法往往被電影音樂中所稱作的“主題(theme)”所取代，音樂也不再限于短短的一兩小節，而是被易被感知、記憶的一段旋律所取代，我們還可以通過聆聽原聲大碟這種形式，回味那些難忘的電影音樂中的各個主題。例如《亂世佳人》中的主題音樂，《日瓦戈醫生》的主題音樂，《星球大戰》主題音樂等等。

隨著創作理念和制作手段的進步，電影音樂中“主題”的表現手段進一步豐富，不但能較好地完成對角色形象進行刻畫的功能，同時可以對角色的心理狀態進行刻畫，甚至可以成為影片戲劇結構中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參與到情節中去，直接影響劇情的發展，深化影片的內容。例如在張藝謀導演的影片《我的父親母親》中，主題音樂第一次出現在父親和母親初次相見，導演有意識將同期聲漸漸隱去，采用了MV式的段落，升格的畫面將音樂有意推向前景，仿佛讓我們體味到父親和母親初見的微妙，這一刻音樂是最好的語言，此后這個主題的旋律多次以不同的配器手段，不同的表現形式多次出現，全片17次 重復出現形成了累積效應，在片尾無詞歌的女聲吟唱中，觀眾已被這段旋律深深打動，音樂已經升華凝練為整部電影的主題。

此外，有必要談談用音樂主題對角色的心理狀態進行刻畫的功能。對人物心理的描述，在文學作品中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到了電影這種特殊形式中，往往需要通過演員的精湛表演，試圖利用細節演繹和人物的特寫鏡頭讓觀眾“揣測”出該人物的心理狀況，例如用強顏的歡笑組接緊握的拳頭這種蒙太奇手段表示掩飾內心的憤怒，這一點在多數情況下是奏效的，但“揣測”畢竟是“揣測”，這其中有較大的不確定成分。有了音樂符號的介入，可以使觀眾較為容易地感受到許多畫面中并沒有直接進行視覺呈現的但劇中人正在經歷的“心路歷程”，而這種“心路歷程”在一些電影中正是意味著劇情的推進。例如，日本導演巖井俊二的電影《情書》中，情節發展的一個敘事線索就是叫博子的女孩，男友藤井樹登山時因雪崩不幸遇難，而兩個人共同的朋友秋葉追求博子，但博子因無法走出藤井樹的“陰影”而一直無法真正接受秋葉。影片一開始就是藤井樹的葬禮，在儀式進行的過程中，音樂用的是以電子合成器構造成的弦樂組結合鋼琴演奏，平穩的音符逐步推出，這個主題在電影原聲音樂唱片中叫做His Smile，這個微笑無疑是藤井樹來自天國的微笑，雖然在畫面中我們無法看到這個人，但感受到了他的存在。之后，一次在酒館秋葉和博子聊天時談起其實他早就喜歡博子，只是沒有開口表白，而被藤井樹“捷足先登”了，這時His Smile主題再次響起，雖然畫面中一男一女在交談，但我們無疑感受到了在這個時空中藤井樹的存在。再后來，秋葉帶博子到藤井樹遇難的雪山了卻心愿，雖然博子已經答應嫁給秋葉，但之前的晚上當幾個朋友在木屋中又談起往事，說到藤井樹時博子眼神閃爍，這時His Smile主題又一次響起，大家都明白其實博子心中還是無法真正走出藤井樹的陰影。直到第二天一早對著雪山的呼喚，才真正接受了“逝者已逝”的現實，此時影片只進行到了三分之二多，此后His Smile主題就再也沒有響起過，其意義已經非常明顯了。同時我們也明白了這段音樂為什么叫His Smile，振作起來，好好生活，才是對逝去的親人最好的交待，他會在天國微笑的看著……

[1]曾田力 雷偉.電影電視劇音樂分析教程 北京: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6.

[2]彼得?拉森.電影音樂 濟南:山東書畫出版社，2009.

付龍，中國傳媒大學講師，音樂學影視音樂美學在讀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