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焰

碳交易作為一種控制溫室氣體減排的市場手段,最早是從排污交易制度發展應用而來,最早運用這種交易制度的是美國的“酸雨計劃”。
上世紀70、80年代,由于工業的快速發展,美國很多地區遭遇“酸雨”侵襲,管制與經濟效率之間的矛盾反復上演。美國國會共提出并否決了70部不同的酸雨提案。此后,“排污權交易機制”開始進入人們的眼簾。
這種機制的高明之處在于,政府不用告訴污染者如何去治理,而只是對排放總量進行限制——每個企業在年初會有一定數量的排污許可,也就是所謂的排污權配額,然后由企業決定如何使用配額。
碳配額:克服行政手段弊端
排污交易機制的成功,讓試圖進行溫室氣體減排以保護地球大氣層的人們看到了希望所在,于是,碳排放權交易機制逐漸發展起來。碳交易成為備受歐美發達國家青睞的一種控制溫室氣體減排的市場手段。
而要想更深入地了解這種交易機制,首先必須了解兩個不同類型的基本碳資產的區別:配額(allowance),補償(offset),以及創建它們的機制。按照是否進行“總量控制”劃分,碳交易可分為碳配額與碳補償兩種體系,前者在當今發達國家市場中占據主流,后者在發展中國家逐漸風靡。
“配額”是與“總量控制”相伴生的一對概念。只有當一個國家(或地區、行業)的碳排放總量被量化限制后,碳排放權才能變成一種稀缺的商品進行交易。
所以碳配額交易的實質,就是在一個原本是自由排放的領域,通過對排放上限的封頂,從而把不受約束的排放權,人為地改造成一種稀缺的配額的過程。配額的價值也與其稀缺的具體程度有關,市場中能夠流動的配額越少,其價格也就越高。
作為一種減排機制,碳配額交易方式與單純的行政手段相比,其優勢極為明顯的,該交易機制下的企業有了更多的回旋余地——企業可以按照相對成本的比較,來自行決定是投資于減排設施,還是到市場上去購買所需的排放額度,從而實現以成本效益模式來管理企業碳排放問題。
從政府的角度來看,最重要是控制整個區域的碳排放總量,個別企業的實際排放量其實是無關宏旨。通過這種辦法,就可以讓市場的力量來進行調節,避免對單個企業的硬性管制,逐步達成降低排放量的目標。
當然,碳配額交易模式也有其不足,尤其是起步階段,由于政府對市場的不熟悉,在配額分配上可能冷熱不均,造成意想不到的不良后果。
比如歐盟的碳配額每年都要分配給各國,再由各國根據實際情況分配到各大排放企業。對那些排放大戶而言,這些分到手的配額原則上是不夠用的,這樣才能刺激它們采取減排措施。但近幾年來,由于歐盟各國普遍遭受到金融危機影響,經濟發展速度明顯減慢,很多過去的排放大戶如能源、鋼鐵、發電、水泥等行業的企業,其二氧化碳排放量比原來預測的排放量要降低很多,以至于它們甚至沒有開始減排,就擁有了多余的碳排放配額,這無疑是天下掉下的餡餅!企業此時不但不用加大對減排設施的投入,還可以直接把這些配額拿到市場中去賣——歐盟各國辛苦勞作制定出的如意算盤失效了!
實際上,早在歐盟交易體系剛剛建立的初期,碳配額價格就曾發生過巨大波動,究其原因,也都是因為配額分配量掌握不好的緣故所致,這些都可以看做是歐盟發展碳交易所付出的學費。這也為后來者做了提醒——美國在向歐盟學習過程中,就充分認識到這些問題,采取了針對性的規避措施。
美國的RGGI(Regional Greenhouse Gas Initiative,區域性溫室氣體自愿減排組織)主要立足于削減電力行業的溫室氣體排放,目前已經有十個州加入了該組織,RGGI提出的目標是在2019年前,將目標區域內的溫室氣體排放量在2000年的排放水準上減少10%。而減排的具體辦法,就是在區域內實行排放許可權配額交易。
RGGI在具體實踐中,就充分借鑒了歐盟碳交易體系的經驗教訓,制定了相當比例的“付費午餐”額度——現階段的協議規定:在RGGI體系中,美國各州至少要將25%的排放配額進行拍賣,這就有效避免了像歐盟出現的那種因供應過剩而引發的碳配額價格暴跌。
碳補償:短期內中國之路
在中國,由于目前還未發展到對碳排放進行總量控制的階段,因而也就不存在對企業實施“碳配額”的問題,但中國企業卻可以通過另一種方式來實現減排,那就是“碳補償”。
碳配額作為一種促進溫室氣體減排的有效市場手段,在實踐應用中的確發揮出了巨大功效,但對那些需要減排的歐美排放企業而言,這種夾雜著胡蘿卜的大棒打在身上依然很疼——美國排污權交易實踐顯示,當配額交易體系開始發揮作用后,企業的排放量會逐漸降低,配額的數量則也隨之減少,配額的價格會越來越昂貴,此時對企業而言,與其花高價購買配額,還不如直接投資于減排設施更劃算,只好咬牙忍痛去搞節能減排。
這種選擇無疑很痛苦,盡管它很有效。那么有沒有一種更好的胡蘿卜可以選擇?讓企業既不用提高成本搞減排,又不用花那么高的價錢去購買碳配額?美國人很聰明,他們找到了第三條道路,即通過補償貿易的方式,以較低代價來獲取碳排放權。
我們知道,進行碳配額交易的都是些發達國家或地區,比如歐盟成員國和澳大利亞等,這些國家在《京都議定書》中被確定為“附件1國家”,包括歐盟等國在內共41個工業化國家,根據《京都》的要求,這些國家要承擔履行減排義務,在第一承諾期(2008年至2012年間)將二氧化碳排量削減到1990年水平之下5.2%,而發展中國家在這一期間內并不承擔減排義務。
故而發展中國家在碳排放上不存在“總量控制”問題,發達國家這時就要動腦筋,如何把發展中國家也拉入到減排行列中來——讓發展中國家也減排,而產生的信用當量則補償給那些沒有達到“脫碳”要求的發達國家。
這種減排當然不能是無償的,更不能是強迫的,必須使用一種市場機制,讓發展中國家自愿地加入進來。于是他們就想到了“補償交易”。
碳補償的核心內容,就是由發達國家來提供資金技術,投資于發展中國家的節能減排項目,由此產生的溫室氣體減排當量,歸屬于發達國家。這種機制也被稱為CDM機制(清潔發展機制)
這種機制隱含著兩個前提:一是發展中國家的減排成本會比發達國家更低,這樣的“補償交易”雙方才能均有利可圖。其實這一點毋須多言,還是那個道理,減排猶如給毛巾擰水,越到后面能擰出的也越少;同樣的錢如果投資于發展中國家進行減排,勢必會比在工業化國家更有效果。
這樣做的結果,就是發達國家能以較低價格得到自己所需的碳信用額度,而發展中國家則通過這種項目合作獲得額外的資金和先進的減排技術,從而促進了本國的可持續發展,最終雙方達到了“雙贏”。
二是氣候的改變與減排的來源無關。對于配額交易體系內的成員來說,通過補償交易機制獲得的減排額度是一種“額外信用”,是在成員國境外采取的一種減排行動,但是,這種減排行動對改善氣候變化同樣有效。理論上,在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國家地區進行減排,對宏觀氣候產生的影響都應該是相同的——氣候面前,人人平等。當這個前提成立時,補償交易才會產生,資源才會向減排成本更低的洼地即發展中國家流動。
有政府高官曾公開表示,下一步將從中國國情和實際出發,探索控制溫室氣體排放的體制機制,在特定區域或行業內探索性開展碳排放交易。我覺得根據中國目前的經濟發展現狀,距離實現總量控制和碳配額交易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估計要20-30年時間,所以碳補償會是此間的重要市場手段。
(作者系北京產權交易所董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