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曉鳴 上海理工大學校長
戰略調整,突破科技成果轉化的瓶頸
許曉鳴 上海理工大學校長
在2010年6月21日在上海虹橋賓館舉行的“2010上海促進科技成果轉化論壇”上,作為上海市高校代表,上海理工大學校長許曉鳴先生提出了對科技成果轉化的一些思考。之所以提出這些思考,是源于在整個產學研過程中以及在各地科技成果轉化實踐中,受到了諸多因素的制約。對這些問題進行總結和思考,是我們突破瓶頸的當務之急。
當前,科技成果轉化的狀況歸結有三:首先,與鑒定成果相比,第一是科技成果轉化的成功率未超過10%,大部分高校的成果都沒有“走出去”;第二是整個產學研聯盟缺乏相匹配的利益機制,更多時候是在政府的號召下開展一些工作,而不是完全以市場為導向;第三,目前在市場經濟全球化的背景下,國外很多好的技術來到中國。但中國在接受這些技術的時候,往往是以完全打包的形式接納,盡管這些技術含量并不低,但其中并沒有中國自己的技術,這對中國的自主知識產權是不利的。
作為實踐者,我們發現導致這些現象的產生,主要有幾個原因。而這幾個原因,成為
科技成果轉化一直無法突破的瓶頸。
事實上,在大學的職能中,很重要的一塊是為地方經濟、產業服務;而世界上大學排名體系的學術導向,使高校對技術轉移不太“感冒”,這根“指揮棒”對我國的影響很大:高校的教授、導師們非常樂于在雜志、基礎研究上發表文章,這些文章學術含量高,在排行上占優勢,但這種導向與整個科技成果轉化卻不在同一方向上。
為了擠進世界一流大學的排名,國內一些比較好的綜合性大學都在朝這個方向努力;而一些以特色著名的大學,我們稱之為創新型大學,現在也受到這種潮流的影響,為了縮小排名差距,也拼命搞起了基礎研究。對此,我希望將來大學的定位更加科學。這些以專業特色為名的大學,應該把創新與成果轉化當作主要任務來進行。這類大學通常有龐大的研究生隊伍和導師隊伍,他們的成果被認為是最多的:幾千名研究生每年至少有幾千項所謂鑒定過的成果,這些成果真正轉化的只有幾十項或者百余項。所以說,如果這支力量僅僅是用來發表一些論文成果,而不將這些成果進行產業經濟與區域經濟的轉化,相比國家極大的投入,這會是極大的浪費;而第三類大學,即一般本科大學,全國目前有400所左右,占全國大學的60%。這類大學的主要任務是教書育人,引導學生,其研究生的科研力量相對薄弱;但其培育的人才將是成果轉化的后備軍。
如果中國的大學不分青紅皂白,全都走上學術型道路,那么今后參與成果轉化的大學會越來越少,我們將失去大好的機會,因此我認為,創新型大學必須進行戰略調整。首先,創新型大學都有非常強的專業優勢,應該聚集這些優勢,發揮對產業的科技引領作用;第二,應該聚焦示范性區域,推動高新產業的發展;第三,應該聚焦創新人才的培養,激發這些人才帶著知識、成果進行創業的熱情。
第二個瓶頸是國企。中國的國企實力還是非常強大的,上海國企的主導作用更加明顯。由于國企對領導的考核體系非常注重任期,一旦科技成果轉化不在該領導的任期里,或者在其任期之內不能出成果,這個科技成果轉化馬上就做不下去了,這與民營資本有很大區別。這一點,也嚴重影響了高校、研究院所與國企之間的技術轉移。

因此,我認為企業也到了該戰略調整的時候,與跨國公司相比,中國國企明顯急需建立一個強大的、獨立的技術研發平臺。中國國企大多依賴政府的支持,對資源或對資金的壟斷,使擁有強大研發實力的技術部門非常少有。
第二類企業是技術類企業。這類企業不能做到資源壟斷,也沒很多資金支持。為了提升競爭力,這類企業應該把戰略調整為建立一個長期穩定的技術源;第三類企業是勞動力與土地密集型制造企業。對大多數制造業企業而言,與其花時間去轉化科技成果,不如獲得更低廉的勞動力和低廉的土地,如此產生的效益要遠遠大過成果轉化;但日漸高漲的材料和人力成本和對環境的污染正迫使這些企業不得不思考新的生存方式;要從根本上改變這種現狀,還是要往科技上靠攏,應該加強產學研合作,將自動化、信息化、工業化技術提升。
政府官員的政績導向,也成為制約科技成果轉化的瓶頸。在國內,一個官員能否升職,政績是重要的考核指標。為了政績,官員往往熱衷于做“看起來更明顯”的大工程,對于一些小的改善、小的調整,也許就不那么熱心了。
官員的政績考核只是一個側影,這說明政府也需要進行戰略調整。作為一個大國,中國有一套政策,這套政策,也使科技成果轉化遇到非常多的問題。科技成果的轉化在不同的國家、地區進行時,情況是千差萬別的;但有些政府官員沒有認清狀況就盲目地發號施令,這些口號一提出,大學、研究院所和企業就只能去迎合了。這種盲目的運作,最終導致這個技術轉移失敗。所以,為了提高技術轉移的成功率,希望政府在調整戰略時,非常冷靜地進行因地制宜的思考:比如在發達地區,最好轉移國際上最先進的技術,或是轉化效益最高的技術,因為非一流的技術在這些發達地區是沒有競爭力的;對于欠發達地區,不要追求超越,要追求穩妥,一定要選擇非常成熟的、轉移過來就能出成果的技術。
其次,轉移進來的技術價格要低廉和容易使用。在老少邊地區建設中宜采用成熟價廉易用的科普式技術,比如袁隆平的種子技術;在中部與內陸地區,則傾向于追求性價比,這樣才能充分發揮其優勢。
那么,國際成果為什么受到青睞?這取決于三點:
第一,他們的知識產權非常明晰。而與之相比,國內的知識產權有很多瑕疵,這也與中國法律不健全有關。比如前期合同有漏洞,產品一旦上市,法律糾紛便紛至沓來。在這方面,國外有經驗,他們前期律師成本很高,但在最后,知識產權界定非常清晰,買家使用其成果也感到放心,這正是很多企業愿意用國際知識產權的原因之一。
第二,國際成果的技術文檔比較完備。他們的技術描述得十分清楚,技術文檔非常規范,這是知識經濟所特有的形式而不是國內傳統的“父傳子”“師傳徒”模式。因為隨著技術越來越復雜,非常完備的技術文檔是必須的,這是科學,只有科學才能把科技成果長期保存下去。
第三,成果轉化服務非常規范。他們可以在服務之前說明轉化之后將達到什么效果、收費方式也十分細致。
在經濟全球化背景下,國際化的挑戰對中國的科技成果轉化、高新技術產業化帶來一定威脅。因此,這些國際上幾十年來積累的成果轉化經驗,都是中國必須老老實實學習的,畢竟我們在這條路上走的時間太短。
2015-2020年期間,中國將出現高新技術成果轉化的黃金時期,政府將會非常重視科技成果轉化。因此,中國的創新型高校,要把在國際上爭學術名次的目標,轉向技術轉移和成果轉化。同時,我們的成果轉化必須有國際競爭力和強大生命力,高新技術成果轉化最終應寄希望于民營企業,而不是政治體制。